《星途无忧》白沐雅

15、09 泉妖

　　蓦然转身，只见冰面上凌空飘浮着一名约五六岁大小的稚童。他银发雪衣，稚嫩的包子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刻板，那双冰蓝色的眼中却似乎透漏出看透世间一切的漠然，与他的年龄看起来是那么的违和。

　　“人类，你为何来到这里？”

　　如泉水般清澈的声音自眼前这名稚童樱桃般红润的小嘴里发出，宛若叮咚的泉水般在这一片空旷的地域中荡漾开来，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啊，你是那个物妖？”乐无忧一愣，不经大脑的反问就这么脱口而出。

　　“人类，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张刻板的小脸上依然毫无表情，杏仁大眼却直直的望进乐无忧的眼底，固执地问着他的问题，对乐无忧的反问只字不提。

　　“那么这里又是哪里？”乐无忧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是他也并不想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直白的对陌生人说自己的事。

　　“这里是冰玄秘境。”稚童这次倒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一双大眼里却透出些微嘲讽，偏着脑袋问道：“小子，你既都来到这儿了，难道还不知这是哪里吗？”

　　“……请恕小子愚昧，小子可不知什么是冰玄秘境。”初听自己被这个小家伙叫小子，乐无忧还真是憋了口气；可再定睛观察此子，竟发现自己还真就看不出他的修为，于是只得放低姿态躬身行礼，做讨教状。

　　“咦？你连冰玄秘境都不知道？”稚童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之色，随即倒是颇为好奇的询问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看着眼前这个用他如同莲藕般白胖的小手支着下巴装深沉的稚童，乐无忧纵是想装恭敬也装不下去，只得规规矩矩的将自己来此的经过告诉他：“小子是无意中闯入无尽之森的一个洞窟，在其内的隧道里发现了玄天冰晶跟玄水冰凌花，其后偶然发觉那里还有座隐藏极好的挪移阵法，试着破解了下，就被传送到这里了。”

　　“无尽之森？那是什么地方？”稚童听着他的叙述，一脸漠然的脸上却莫名的出现慎重的神情，尤其在听到他说那玄天冰晶和玄水冰凌花时，眼底似是闪过了一抹了然和悲伤。

　　“嗯……小子出生的地方就在无尽之森边境的村子里，那里的凡人称那座森林为有来无回之森。”乐无忧狐疑地望着眼前的稚童，如果他不知道无尽之森，那他难道不是此地的主人？虽然疑惑，他还是尽量详细的解说，“那里是座有着众多灵物的森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刚进森林没多久就一片黑暗了。小子仅是在外围徘徊，就发现了路灯花、酣梦草和噬音虫，我想探测的更清楚些，却感觉到灵识被限制住，以小子现在的修为也只能看到身周十米的范围。”

　　稚童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小脑袋，一副少年老成的作态，总结道：“原来是你说的地方就是冰雪之森的外围嘛。”

　　“冰雪之森？”乐无忧闻言惊讶地反问，听到这个名字他倒是想起那冰玄秘境是什么地方了，那可是他原本当做传说的存在……

　　“冰雪之森是冰玄秘境的入口。”稚童像是看出他的惊讶般淡定的肯定了他的想法，随后犀利的问道：“既然你原先不知这是何地就闯了进来，是为了玄阴灵泉而来的吧？”

　　“是的，前辈既然已经猜到，那小子还是承认的好。”听稚童那用肯定口吻说出的问句，乐无忧也只好乖乖的承认，一副悉听尊便的无畏模样。

　　“哼！”稚童闻言冷哼一声，有若实质的冰冷目光不满的斜视着他，嘟着嘴巴毫不留情的说：“看你这点修为，竟敢来寻找玄阴灵泉这等稀世珍宝，还真是不自量力！”

　　“……”乐无忧默然无语，他若是早知道这里居然是冰玄秘境这等传说中福祸难料的凶险之地，再有什么稀世珍宝也吸引不了他来送死，以他这心动初期的浅薄修为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师父保佑了！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喂，小子。我倒是好奇，你一还没结丹的小小修士怎么能看出那洞窟里的阵法的？还有你这眼力也不像是区区一个心动期修士能有的。”稚童虽说着好奇，可包子脸上却满满都是对他的不屑一顾，甚至眼底都是不满，这像是夸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倒更像是埋怨。

　　“呃……”乐无忧对此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他说他是转世重生的修士吗？

　　“切，不想说就算了。”稚童鄙夷地看着无言的他，双方一时都陷入静默的氛围。

　　过了许久，稚童收起了鄙夷的目光，闷闷地低下头，轻声说：“既然是冰他引诱你来此，你也通过了他的考验，那我就顺着他的意跟你走吧。”

　　“咦？我……”乐无忧惊悚地想要拒绝，可话才开头，就又被稚童接下去的话打断——

　　“你不是想要玄阴灵泉么？我水灵正是玄阴灵泉所化的泉妖。”水灵从与他平视的距离又升高半米，高傲地抬起他肉肉的小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乐无忧。

　　“可是……”抬头望着那高傲的小身板，乐无忧要早知道那灵泉已经变成这样的泉妖，他才不会给自己添麻烦来找呢！

　　“喂，小子，本泉妖大人都还没嫌弃你这没用的小修士，你居然敢可是？嗯？”水灵不满的叫嚣，然后不给乐无忧任何反应的时间，小小的身影瞬时被蓝光覆盖，转眼间化为一团幽蓝色的泉水，猛然向着乐无忧扑去！

　　眼见阴寒噬骨的灵泉泉水气势汹汹地奔涌而来，乐无忧尽管已经拼命调动周身灵气抵挡，可那泉水却视他的抵挡如无物般径自从皮肤渗入他体内。一时之间，凡是泉水流经的每一寸骨血至每一根神经，全部如被冰封般冷凝起来，身体仿佛坠入万年寒冰之中冻结！

　　“嘭！”地一声轻响，纤细的少年凤目圆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地倒在冰面上，在光滑如镜的冰湖之上留下一缕缕迸裂的蛛丝纹。

　　乐无忧模糊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的僵硬起来，那寒入骨髓的森冷气息不仅仅控制住他的身体，渐渐地甚至连同他的思想也跟着冻结。在沉入黑甜的梦乡前的最后一刻的，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冷！

　　数度从黑暗中清醒，再由冰寒折磨的昏迷，乐无忧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数载。

　　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不堪忍受这样非人折磨的时候，都会坠入暗沉的梦乡，可在他潜意识中却又总是不甘心就这么憋屈的沉睡下去，于是就鼓气振作起来，在清醒中再度接受阴冷的折磨，直到再次无法忍受而沉睡……

　　纷飞的冷风拂过，纯白的雪花随之起舞，成群结队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旋儿后又翩然而落；有的落在远处的雪山之巅，有的落在近前的冰湖面上，而其中一小部分雪花却落在了一个浑身覆盖着一层幽蓝薄冰的少年身上，化为那薄冰中的一部分。

　　冰封在寒冰中的少年凤目紧闭，眉目深锁，即使透过那蓝色的冰面，也能看出他苍白如纸的惨白肤色，如瀑的黑发夹杂着些许银白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开来，乱发遮挡住大部分面容与身形，但隐约也看得出整个人是呈僵硬的姿势仰躺着。

　　再一次努力从黑暗的梦境中清醒，乐无忧如同往常一样试图调动起体内的灵气，又不出意外的遭到体内乱窜的灵泉地阻挡，不禁有些心灰意冷，这阴寒又孤寂的处境几乎快要逼疯他了！已经无法记起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多久，而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多久？最让人绝望的，是他无力改变现状，他的身体早已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新一拨的泉水冲击着丹田，强烈的巨疼瞬间刺激的乐无忧双目蓦然暴突，原本秀气的小脸上顿时青筋毕露，五官抽搐着扭曲成一团。原本以为疼到极致总会麻木，可事实却是，每一次泉水洗刷过筋脉要处，比之前次更加强烈的疼痛感总是会让他更加痛苦！

　　当乐无忧开始幻想着自己的精神能够脱离□□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的痛楚在一瞬间消失，乐无忧定睛一看四周，竟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在母体时曾经去过的灰色空间。这里依旧混沌一片，没有天空，没有陆地，除了无尽的灰色外什么也没有。

　　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乐无忧发现原来精神体在这里是可以实体化的，还未来得及细想其它，熟悉的阴冷感蓦然注入了这片灰色的空间。

　　“哇？这地方很不错嘛！”如泉水般动听的童音在虚无的空中回旋，紧接着，一滩凭空出现在乐无忧眼前的幽蓝泉水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般，绕着他转了两个圈就一溜烟朝着一个方向窜没影了。

　　“……”看着这个害的自己死去活来的元凶，乐无忧还未来得及控诉，人家就又消失无踪，一时之间堵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地方本泉妖大人很满意，以后这里就是我水灵的住所了。”没一会儿，水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乐无忧的识海中刻入一些他不懂的东西，但是他却感觉到在这个空间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凭着直觉，他朝着脑内刻印的地方飘去。没飘多远，就看到原本灰暗一片，无天无地的空间中，蓦然多出了一口幽蓝阴寒的泉眼驻扎其中，尤为显眼。在泉眼之上，凌空飘浮着再度缩水成婴儿大小模样的水灵。

　　正盘着小短腿闭目打坐的水灵，感觉到他的气息也并未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说道：“小子，我知你怨我这些天来折磨你，可以你这点修为想让我水灵跟随那根本不可能，若不是瞧你资质不错，有望修成正果，光是过了冰的考验我也根本不会同意。这次虽是用了激烈的法子为你淬炼身体，但是你除了受点苦外也根本没有吃亏，另外也算是我对你耐力的考验。”

　　“……”乐无忧闻言不知有多郁闷，本来他就不想要这高傲的小家伙跟着自己，现在人家居然还说之前对他施加的那些折磨只是为了考验他是否值得跟随？他其实只是想和兰一起过平凡普通的生活，怎么近期总是会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打乱他的计划？

　　没听到回应，水灵也依旧面色如常的接着道：“虽然你的耐力还不错，可是你也太迟钝了吧？我总共为你冲脉和扩张脉络多少次？你怎么就一次都没有配合过我？这样你虽然仍会痛苦，但也至少能分散掉你部分精力吧，比你又疼又不能动好多了不是？”说道到最后，水灵的声音明显拔高了许多，语气中也夹杂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激动。

　　“……”依旧沉默不语，他难道要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正经想过修行的事，又是在那么难以忍受的痛苦状态，怎么可能想到水灵是在给他练体？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想到自己完全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如果不顺着他的意而激怒对方的话……

　　乐无忧顿时觉得生命是宝贵的，需要好好珍惜！

　　“总而言之……”接下来，就是水灵大人滔滔不绝的讲座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