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无忧》白沐雅

25、19 心魔（倒V）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寒风呼啸的冷夜里，乐无忧从袖中抽出一道符纸，轻轻一招手，符纸变升了空，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焰飞扑向对面破落的茅草屋。随后，转身消失在这凄凉之地，不再回头。

　　留在身后的那一簇火光一落入茅草屋顶，就如同野火燎原般登时变将整个屋子都燃烧起来，随后传染般接连将附近的房屋一道烧毁，火光不一刻就映红了暗黑的天空。

　　时至深夜，原本好梦正酣的人们却也有少许从香甜的睡梦中警醒过来，对着东边的火光吃惊恐慌。甚至已经有离的近的村人爬起来喊人，集结着众人之力开始运水去火灾现场救活……

　　走出暗巷，来到较为宽阔的主街道上，乐无忧一路行来看到越渐多起来救火的惶恐村人与他背道而驰，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向着客栈方向慢慢行去，听到身后越来越刺耳的热闹声音，终于像闹完脾气的孩子般撤去恶作剧的笑容，抬头望向月朗星疏的晴好夜空，又从袖中抽出一道符咒，抛向上空，符咒就像有着自己的意识般随空飘到火灾现场的上空，化为一场只覆盖火灾趋于的局部地区阵雨，浇息了越燃越旺的火苗。

　　走到了已经大门紧锁的客栈门下时，即使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到村民们膜拜神迹的赞叹之声。不由嗤笑，那神迹可不就是自己这样的妖孽制造出来的么？要作他们眼里的神，可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直接从窗户跃进他所居住的三楼房间，紧跟其后钻入房内的是一路被他忽视的冷若。乐无忧挑眉看着这个徒弟，想到自从收了他后还未曾尽过为人师的义务，变从空间中找出前世修真刚入门时师父给他看的入门书简，抛给冷若，并淡淡地叮嘱道：“你杀心太重，从现在起要好好修身养性了。忘忧谷再无所束缚，也是正派功法，你若是一直这样随意滥杀无力还手的弱者，再不改变心性的话，若不是坠入修罗道去修炼魔道功法，就是死在天劫的心魔劫下。身为你的师父，为师之前未曾管教是为师失职，但从今以后你若仍是执意滥杀下去，为师就要清理门户了。”

　　“师父？”冷若接过那小小的一片玉瞳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也看不明白，再一听师父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来，更是满腹委屈。明明只是一群懦弱的蚂蚁，那些被他杀掉的人居然骂师父是妖怪，还敢骂师父的娘亲，这在他看来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师父却生气了！

　　“你只要记下不要滥杀无辜就好，至于这玉瞳简，只要你集中精力看着它就能看见里面内容了。”乐无忧看到冷若眼里的茫然无奈摇头，只得硬性规定，得到冷若认真的点头后，就开始盘膝打坐起来。

　　一边的冷若看到师父不再理会他，就照着师父的话集中精力去看这一方小小的玉瞳简，没一会儿就感觉到意识沉入了一个其他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庞大的知识体在不断涌进脑海，立刻就全神贯注开始消化起玉瞳简里的知识来，也无暇再细想其它。

　　刚一闭眼，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个已经越发熟悉的嘲讽般的讥笑声。乐无忧这次却不再受这声音影响，而是冷静的对着脑内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笑声停了一瞬，又“咯咯”响起，音色是清透中带着丝□□人沉沦的魅惑，有些匪夷所思的熟悉感，但却总也想不起在其他什么地方听到过。那声音笑了一阵，突然带着玩味地反问：“我是谁？啧啧，多好笑的问题呢，你说我是谁呢？”

　　“你是我的心魔。”乐无忧冷漠地问，用的却是肯定的陈述句，而后满意的听到耳边缭绕不去的笑声终于消失不见。

　　“哼，你这逃避现实的胆小鬼还不配让本君做你的心魔！”那声音沉默没多久，就带着恶意地嘲讽道。

　　“哦？那你是承认了？”乐无忧挑眉，状似了然于胸的泰然，实则手下却暗自握成了圈。

　　“既然你都认出我了，咱们也不妨见一面吧，我就住在混沌界里。”

　　“正有此意。”

　　双发意见达成，并不需要心魔解释混沌界在哪，乐无忧就将意识沉入脑内的灰色空间里了。就像心魔能感知到他内心最脆弱的弱点一样，他只要肯承认心魔的存在，也就同样能感知到心魔的思想跟位置。

　　再睁开眼时，立刻就看到了眼前不过一步之遥的华发紫眸的妖媚男子。一模一样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面前的男子笑的妖娆魅惑，也笑的恣意潇洒，却让乐无忧心底生出一丝浅浅的艳羡之情。

　　“初次见面，胆小鬼。”心魔将白皙的指尖放到唇边一吻，暧昧地轻喃出声，刻意压低而有些沙哑的嗓音有些含糊，却又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格外的清晰。

　　眨眨眼，乐无忧的眼从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人身上移开，不自觉地低头看向地面，却意外的发现原本一片虚无的灰色空间的大地不知何时已被望不到边的清泉覆盖，泉水清澈见底，却透着森森的蓝光，泉面上映出的自己竟然是黑发黑眼的样子！

　　“噗，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黑发黑眼的凡人有何好？竟让你堂堂一个曾到过元婴期的修士如此迷恋？”心魔状似不解的问道，随即又自己答了下去，语气中极尽挖苦之意：“瞧本君这记性，怎么就忘了你早已贪恋上了凡人的亲情和友情了呢？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做个跟常人无异的平凡人嘛？看到自己变成黑发黑眼了，高兴坏了吧？”

　　乐无忧抿唇不答，心底却因心魔正中靶心的问题而抽疼不已。原本追求的平静安稳的家，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原本贪恋的来自村人的温暖关怀，如今也变成了曾经亲近的村人对自己或恐惧、或怨恨的记忆；原本渴求的亲情母爱，如今也只换来了兰下落不明的坏消息……

　　那曾经一度叫自己定下平凡到老死的决定的缘由，不断土崩瓦解，唯有残酷冰冷的现实，告诉他世事总不尽如人意，人心难测，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无法完全掌控他人的心！若是没有通天的本事去杜绝自己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别妄想着去轻易得到本就不该得到的东西！唯有强大到可以完全保护好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才有选择权去握住自己想要握住的！

　　但，选择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必然也要付出同样宝贵的东西。例如，一旦选择了力量，他就必须抛弃平凡；力量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寿命自然会跟着增长，只要到了元婴期，除非元婴被毁，不然他将得到几乎永生的寿命！到那时，他势必会因为与众不同而和凡界的亲人朋友们断绝来往，否则他只能不断看着身边的亲友们一个个死去，而只有他的时间被停滞不前的隔离在外，孤独的活着。

　　每次只要想到这里，他就会忆起前世突闻师父要渡天劫时的慌乱，与深埋在心底的那一丝寂寥，明明不是刻骨的痛，却犹如噬骨之蛆般反复啃咬着他的心。于是，他本能的逃避开力量，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伪装着想要平凡的假象。

　　事实上……

　　望着对面那张相同的脸庞，望进那透明的紫色眸中显而易见的不甘，乐无忧恍然间明白了，这心魔是如何而生的。

　　这时，心魔脚下的泉水忽然翻腾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到心魔的肩膀上坐下，不客气的抬手指着他的心口位置隔空划了个圈，同时久违的泉水般动听的声音响起：“对面的小子，如果你在这样一直迷茫下去，我就会选择我身下的这位作为我的新合作伙伴了。”

　　乐无忧一阵愕然，倒是心魔闻言笑得更是灿烂，对着肩上的泉妖保证道：“水灵大人放心吧，本君跟那个胆小鬼可不同，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话更是刺疼了乐无忧的心，但是他却无法自信的同样说出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已经毁了，如今最想要的就是兰能平安无事，为此就算要他放弃掉这最后的亲情他也愿意……

　　时至破晓时分，孤叶村已是热闹非凡。几乎家家户户都早早起床，有些甚至是一夜未眠，激动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半夜时发生的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灾跟近乎神迹的雨，纷纷嚷嚷着“神迹降临啊！”“天上下凡的仙人普度众生啦！”“一定是咱们村的医仙大人们显灵了！”之类的荒谬谣言，还越传越夸张，但村人们依旧乐此不疲地传播开来。

　　曾经的乐宅，正门匾额上书“九天玄医”的天医府邸，会议厅里，聚了一屋子人。

　　一个年轻的下属正滔滔不绝地对上座的诸位大人们禀报着昨天夜里发生的大事，但跟村民们传闻的神仙怪传不同的是，这下属只是将眼见的事实不经丝毫加工的往上汇报。

　　“哦？你是说起火的地点正巧是孤叶村原住民被关押的地方？”厅上主位端坐的老者正是天医谷谷主吴岳晟，听完属下汇报，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回桌上反问。

　　“是的，而且属下也曾在火被浇灭后混入混乱的人群中就近观察，但是由于火势之前太大，那六间茅草屋已经全部烧成灰烬，只剩下灰黑色的残渣，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属下认为那样突然而浩大的火势下，那群村人应该是已经……”

　　“嗯，那目前流言的趋向如何，有没有人看出那里面烧死过人？”不等属下汇报完，吴岳晟就打断问了其它他更感兴趣的话题，眼睛里闪烁着莫测的光。

　　“回禀谷主，因为深夜里火势来的突然，又是那样偏僻的地方，所以等人们感到时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并没有流言传出说那里烧死人的。而目前流言都传说是神仙所为，更有谷内安插在外的弟子流传出是医仙大人所为的流言，所以目前流言对吾天医谷极为有利！”说道这里，青年的声音不再是平静无波的复述，音调中不自觉流露出浓重的自豪感来。

　　“这样啊……”吴岳晟玩味的勾起唇角，脑海中回想起前两天马夫人匆匆赶来向他透漏的看到乐神医之子乐无忧的消息，心思电转间，蓦然阴森森地笑了。

　　怪异的笑声在一片静寂的室内尤为突兀，在这还未完全亮起的黎明，不甚光亮的烛火将映在墙上的人影照得分外狰狞，生生让人生出丝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