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云之栖，太阴之畔》Sarberay

4、4

　　越是从海上接近陆地，六道骸也就越收敛，不仅早已将雾枭收回，连从影子中发声的情况也减少了。寡言的云雀自然不会主动开启什么话题，两人便一直沉默着。好在纲吉已经慢慢习惯了骑着云豆飞行，不必维持尴尬的姿势，转而安静的坐在云雀身前，只是紧抓着云雀的发白手指和僵硬的身体泄露出一丝不安。
　　“等下找个地方休息了。”
　　已经习惯了安静的纲吉听到云雀的声音，反射性的挺起了背脊，却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而向□□倒。幸好云雀马上伸出手，将他的身子扶正。
　　“小心点儿。”
　　“谢、谢谢……”觉得有点丢人的纲吉红着脸岔开话题，“怎么突然说要休息？”
　　“前面过阵子应该会有暴雨。”
　　“诶……？”
　　这时纲吉才有余裕抬头眺望天空。
　　的确如云雀所说，在穿过虚海前往国界的途中，天空也随之愈发阴郁黝黯下来。身后明明还残留着明丽的浅蓝，目前身处之地却只余下熹微的昏黄之光。周围的风力逐渐变得强劲，仔细听去，甚至能听到远处的隐隐风雷之声。
　　“抓紧了。”
　　一手揽过纲吉的腰，云雀命令云豆降落。
　　纲吉下意识的闭上眼，飞速俯冲穿过云层的时候，恐高的他瞄一眼几乎都要全身瘫软。但是，如果云雀在的话……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到了。”
　　云雀利落的翻身落地，回身接摇摇晃晃的纲吉站好。
　　笨手笨脚的小动物放手不管的话，说不定每天摔跤都要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吧。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纲吉总算松了一口气。抬眼打量周围，发现两人正身处密林之中。
　　枝繁叶茂的岑天古木遮天蔽日，完全掩盖了外界原本就很昏暗的天空，此刻竟然有些许深夜的错觉。周围尽是些不认识的奇异花草，巨大的藤蔓覆盖在树木和岩石之上，艳丽绽放的花朵散发着芬芳又危险的香气。黑暗的密林深处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喘息。
　　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云雀，想问他两人要去哪儿，但一直盯着散发出冰冷气息的云雀的背影，实在没办法鼓起勇气开口打破沉默。虽然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被他保护和看顾，但光看也知道对方实际上完全不是好相处的性格。无论是唯我独尊的姿态，平静冰冷的话语，抑或冷淡无波的眼神，并非是弱小的纲吉所能接触到的强者。
　　何况见到他战斗的样子，直到此刻想起还令纲吉心怀余悸。
　　麒麟……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生物，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云雀微微挑眉，“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
　　“诶？这是……”纲吉愣愣的抬头看着面前的树木。震惊的说不出话。
　　无法组织语言去描述，面前的巨木大概要四人才能合抱，繁茂的树枝上结着无数椭圆形果实，四周都环绕着淡薄却温暖的白色光晕，充满圣洁力量的氛围仿佛能够照亮灵魂。
　　云雀不再说话，径自走到树旁，修长美丽的手指附上树皮。
　　一刹那间，光芒更炽。
　　将他那有些阴沉凌厉的美貌也镀上了柔和的暖光。
　　“这是……？”
　　云雀的心情似乎变得非常好：“野木。这个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是由树上诞生的。她算是这片森林的母亲吧，在她的范围内是不会有妖魔和野兽出现的。”
　　纲吉看向云雀，虽然很细微，但他的唇角的确是上扬的。
　　令他的胸腔不自禁的随之泛起热流，那一刻突然觉得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云雀的事情。
　　有点突兀的问道：“那……你呢？也是这样出生的？”
　　“哇哦，小动物，你是在拿我和那些弱小的野兽相比么？”
　　“诶诶诶？！我不是那个意思——”
　　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却发现云雀的笑容扩大了，才意识到对方在逗弄自己，讪讪的挠挠脸颊，“只是有点好奇……”
　　“麒麟都是在蓬山的舍身木出生的。”
　　“舍身……木？”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普通的对答，纲吉却觉得云雀的侧脸看来有些寂寞，而他也感染了那细微的情绪，声音低落了下去。“是说……要为国家舍弃自己的意思吗？”
　　云雀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空气唤了声：“小卷。”
　　随着话音，紫色的小刺猬从他的影子（本该是影子，因为夜晚而看不到）中爬了出来。
　　“去找点吃的。”
　　吱吱叫了一声，还舔了舔云雀的手指，小刺猬像是滚球般的跑开了。
　　“他那么小可以吗？我也去帮忙吧？”
　　“你休息就可以了。”“也不能什么都要云雀你照顾啊，起码这点小事想自己做么……”
　　“哼。”放任你乱跑说不定还要花力气把你找回来。
　　似乎也看懂了云雀的潜台词，在那种强制视线的压迫下，纲吉也没有办法，低喃着，反正我就是废柴……然后乖乖坐好。
　　过不了多久，刺猬就回来了。数个果子插在背刺上，摇摇摆摆站不稳，就像个缓慢移动的果篮。
　　“噗——”见到它笨拙的样子，纲吉忍不住笑起来。从小刺身上取下果子，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道谢了。又用手指轻轻戳着它表示亲近，小刺也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两人转瞬间就玩到了一起。
　　——见到的一直都是恐惧和哭泣的脸，笑起来还挺可爱的嘛，小动物。
　　感到困倦的云雀轻轻打个呵欠，靠着野木微微眯起双眼。
　　快下雨了……

　　半夜云雀是被雨声吵醒的。
　　水珠敲打树叶的清脆声音像是心跳一般，扰得他无法安眠。
　　醒来的一瞬间感到身上异常的温暖，低头看去，才发现纲吉揽着他的腰睡得正沉。
　　本能的想要甩开，已经触到对方胳膊的手在接触到他的表情的时候，却放轻了力道。
　　那是非常安定的，完全没有防备的纯真睡脸。
　　明明就来到异世界，干嘛睡的那么安心啊。
　　腰间的触感柔软又温暖，像是小火炉一样熨烫着皮肤。
　　——罢了。
　　重新合上双眼，云雀将手搭在纲吉的身上。
　　滂沱的雨帘从野木外围垂下，浸染一切，唯独留下那一片寂静，是只有两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