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又明（已出版）》戴雪晴

14、13

　　接下来的几日，连龙继宁和华春风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所有人都以为，平王必定会和太子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某日早朝，平王忽然上书奏请告老还乡。包括圣上在内，都对此事万分不解。而十四皇子几乎气疯了。
　　宁致远得到这个消息后，并未如众人一般震惊，只是淡然一笑，笑意苍凉。
　　平王这座靠山倒了，十四皇子成不了大气，这场闹剧终于可以落幕了。
　　虽然引出了自己多年来隐藏的往事，但是看到大家都松了口气的表情，他也觉宽心得多。
　　其实，对于龙静云的退出，他是感到欣慰的。无论如何，他不愿见到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亲生父亲斗个你死我活。也许，随着年纪大了，龙静云是真的看开了。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他一生为了追逐，失去了太多。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看开，然后去看看年迈的父亲。
　　时间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解决了棘手的麻烦，那么下一件事，他终于可以放手去做了。
　　“那么看着我干麻？”刚从大牢出来没几天的望月在某人逼迫着的补品攻势下，脸色更加红润。其实，在牢里除了环境差点儿，有小香每天山珍海味地供着，加之她又不运动，反倒胖了不少。
　　平王的事情她听说了，知道他背后那段辛酸的往事后，她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人如此牵动自己的心，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他哭，为他笑。
　　如今，能拥有这一切，真好。
　　不期然间，她又想起了师父送她的那四个字——柳暗花明。
　　希望未来的一切，真的都会柳暗花明吧。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宁致远突然认真地说道：“我在想一件事，一件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什么？”刚刚喝完整整一碗莲子粥的望月嘴里还叼着把勺子，模样俏皮而可爱。如今天下太平，只要好好享受就好了嘛。他干麻总要自寻烦恼。
　　“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传言？”
　　意料之中的，某人一脸天真地摇头。
　　人家那颗可爱的脑袋是要用来记住快乐的事情，那些流言蜚语她才懒得听。
　　宁致远状死无奈地叹了口气：“单纯真是幸福。”
　　“你什么意思？”又来了！直接说她大脑缺根弦不就好了？
　　她从大牢搬家回原来的房里后，本以为他会稍微因之前的事内疚一点，结果却发现他那张恶毒的嘴巴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变。
　　“现在府里下人都在私下说我们有暧昧。”他这个当主人的都得到消息了，他就不信早就“打入群众”的她会半点儿消息也没听到过。
　　望月撇下勺子，无所谓道：“确实……有一点吧。”
　　谁叫某些人就是学不会老实，一天到晚给她毛手毛脚的，下人们要是背地里不说什么才怪。
　　“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宁致远沉下脸，“最无耻的是，我听到有人私底下说我有断袖之癖！”他好好一个正常男人，哪儿来那份胸怀承受这等冤屈。
　　望月觉得好笑：“是吗？”
　　“什么‘是吗’？”宁致远对她淡漠的态度真是不满极了，“你不觉得你对这样的事该负一些责任吗？”若不是她坚持依旧以护卫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他哪会受这种委屈。
　　望月则是摆明了耍赖：“他们说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要负什么责任？”
　　她没告诉他的是，她也被小香私低下不止一次问过这样的问题。
　　“你真的不准备恢复女装？”宁致远睨向她。
　　“那也不是。”望月故意掉他胃口，“到了适当的时候，自然就会变回去啊。现在，不会很奇怪吗？”侯爷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她是宁致远的贴身护卫，若突然宣布她其实是个女的，怕是有些人要吓掉大牙的。
　　再者说，她若恢复女装后，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他身边呢？
　　“哪里奇怪了。”宁致远不甘心地嘀咕。他真是越来越不懂女人心。恢复身份会奇怪？她继续打扮成男子才让人觉得奇怪好不好？
　　“好吧，既然如此，再和你谈另一个事。”宁致远打定决心，进行下一步计划。
　　“说。”望月奇怪地看着他。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罗嗦死了。
　　“我说得太直接怕你接受不了。”他是为她着想啊。
　　望月则表现得十分不耐烦：“有什么接受不……”
　　“我们成亲吧。”
　　四下突然陷入不可思议地宁静。
　　有一瞬间，望月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他……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们成亲吧。”满意地看着望月由呆滞、到怀疑、然后又呆滞的表情，宁致远故意重说一次。
　　“你骗我的吧。”望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真是，这种情况下该紧张的是他吧，她怎么这么没志气。
　　“我经常骗你吗？”
　　宁致远满意地看见望月小巧的脑袋摇了摇，接着，却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但是你也很少说实话。”
　　自作孽。
　　宁致远一瞬间只想到这几个字。早知今日，当初做人就该坦诚些。
　　“我们……可能吗？”她担心，她如今的身份怕会成为极大的阻碍。
　　他有力的大掌覆上她，自信地一笑：“安心。”
　　他已经决定过几日便在大殿上提亲，恳请皇上赐婚。只是，这之前，怕是要委屈她回宫住上几日。
　　“要回宫？”她读懂了他眼间的含义。
　　她逃出宫这么久了，宫里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皇后懒得管她，皇上又压根没注意过她，她实在不明白她回去有什么意义。
　　宁致远叹息间也隐含着不舍，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她可以一直在她身边。但今日的小别，却是为了日后的长想厮守，由不得他不舍。
　　“我会叫老五先带你回宫，之后我在找机会像圣上提亲。”
　　从未有过的不暗萦绕在心头，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抓住大海中的救命浮木。
　　“没有别的办法么？”对那里，她依旧带着深深的恐惧，尤其是在宫外体会到生活可以如此美好之后。“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她不甘心地问。
　　“望月，”他要她正视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你是皇朝十五公主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她扭过头，抗拒听下去。如果能接受，她就不会跑出来了。
　　他只有强拉过她：“我不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还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今天的问题，让我们今天去解决。”
　　“我们？”望月抬头。
　　宁致远信心满满地一笑：“对，我们。”
　　如果她一个人会害怕，那么，就要他们两人一起面对吧。

　　打定主意回宫后，宁致远和望月更加珍惜剩下的时光，在府上终日形影不离。这自然引得府内关于两人确有暧昧的流言蜚语更家肆虐。不过，这次宁致远并不在乎，反正，用不了几日，这些都会自动澄清的。
　　一大早，两人如平常一样在莲池边散步，却被几乎是闯进来的龙继宁打断了惬意。
　　“四哥！”一见宁致远，龙继宁十万火急地冲上来。
　　宁致远直觉预感到事情不对。
　　“出事了？”
　　龙继宁于喘息的空挡胡乱地点着头：“四、四哥，快！叫十五躲起来，皇上刚刚派人来抓十五回宫了！”
　　望月顿时觉得一股冷气涌遍全身。
　　“怎、怎么会呢？父皇为什么突然会想到我！”她慌乱地询问龙继宁，希望是她听错了。
　　十八年来，父皇从不曾投给她半丝关爱的眼神，如今为何会点了名找她？除非……有人在他跟前提起。
　　“是皇后。”
　　她就知道，皇后养了她这颗棋子这么多年，怎么会是白费功夫？定是她一出宫，就派了人盯着她。如今，怕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吧。
　　那冰冷的触觉，鄙夷的目光交错冲击着她的脑海，险些让她站不稳。
　　有力的双手自身后扶住她，她抬头，对上宁致远坚定的目光。
　　“找望月回去要做什么？”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宁致远吸气，再吸气。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得那样。
　　“和亲。”当龙继宁说出这两字的时候，连宁致远不禁也感觉到一阵昏眩。
　　天，这是谁干的好事！
　　“和谁？”宁致远声音低到没有温度。
　　龙继宁深呼吸后，抬头道：“南陵国小王爷。”
　　宁致远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四哥，这些事以后再说，你还是让十五赶快闭一闭。”见二人都失了魂似的沉默不语，急坏了快马加鞭赶来报信的龙继宁。
　　宁致远却一抬手：“不行！她哪儿也不能去。”
　　皇后既然都能派人找到这里来，那么也必然算准了望月不会乖乖就擒。说不定，只要她一踏出这昨永靖侯府，便会被逮个正着。皇上再怎么说对他这位功臣还会给几分面子，应该不至于直接冲进来抓人，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侯爷府之内。
　　“那要怎么办？”龙继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四哥也真是的，四嫂都快被抢走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望月幽幽开口：“是父皇下的旨？”
　　龙继宁点头。
　　“那么，我就更不能不走了。”她摇头苦笑。
　　既然是圣旨，那么她继续待在这，只会拖累宁致远，皇上再怎么中意臣子，也不会宽容到忍让臣子抗旨。
　　“望月，你……”宁致远见她神情不对，顿时紧张万分。
　　望月只是淡然一笑：“你说的，不是吗？逃避总不是办法。”
　　“我没说过那种混话！”宁致远失口否认，“你不要冒出那些个傻念头，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哪也不许去。其他的事交给我负责。”
　　“不！”望月却坚定的摇头，“这次，我要自己去面对。”
　　破天荒地，她想进宫。
　　她想回去看看，皇后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那未曾见过几次面的父皇又是如何替她安排余生的。
　　她终究不是圣人，遭遇这种事情，她没法不恨。
　　身为父亲，他不能给她幸福；她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他又来破坏。多讽刺！
　　望月抬头，目光炯炯地望向龙继宁：“太子，麻烦你带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