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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蓑烟雨任平生 ...

  •   临近九月,早晚都有些微的冷意,而中午火辣辣的日头又照的人很郁闷。难怪说秋老虎秋老虎,果真是……嗯……秋老虎。
      安姑姑接了帖子率领燕歌坊里的舞姬去梁王府上献舞去了,月姐姐在乐园训练乐师,连带着听听他们新作的曲子。我一步一步跟着佩紫佩柔慢慢朝前进园子走,穿过回廊,走过小桥流水,绕过花丛,最后来到了不久前被我评为“最不想去的地方”——栖梧苑。
      据说栖梧苑之所以叫做栖梧苑,完全是因为进过这里的人最终都会飞上枝头做凤凰,做不成凤凰的也能做个金丝雀什么的。而且……能包下这里的人不是很有权,就是很有钱。而容溪……他既有权,又有钱。
      进了院门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一队绿衣侍女,领头的那个看到我后眼睛放着亮光,先行了礼而后便说道:“慕雪姑娘,你可算来了。里面那位可是等了你好半天了。”
      我点点头,然后说道:“看姐姐你的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头儿吧?”
      那绿衣女子道:“嗯,我叫栖梧,专门负责管理栖梧苑的。”
      “栖梧?”我重复着。
      “燕歌坊有个规矩,不论是何人,只要做了某一个园子的头儿,都要将名字改为那个园子的名字,所以……我也就叫栖梧啦。”
      原来是这样……似乎燕歌坊所有的规矩都是慕容苏定下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慕容苏也是十分的……懒。
      佩紫在后面拉了下我的衣服,轻声道:“小师姐,快走吧。得罪了里面的那个可没什么好结果。”
      我立刻说道:“好好好……栖梧姐姐,我进去了。”
      栖梧再次躬身行礼,向旁边走去。
      佩柔凑近几步,对我说道:“小师姐,这可不是你平常的作风啊,你现在怎么对谁都这么客套了?”
      我摇头叹息,对于慕容苏来说,她是这里的当家人,从来都是别人对她恭敬有加。而现在,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原来的那些人全部都没有留下,那个慕容苏,也因为命格星君的失误,换成了我。
      我说:“时过境迁呗,你看现在这些人都不认识我,而且我又被封住内力,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什么都解决不了。只能……韬光养晦呗。”我觉得我说的语无伦次,而且,用词很不当。难得的是,佩柔居然很配合的点头道:“小师姐说的很有道理啊……”
      不得不说,其实佩柔与我,心意相通得很那!

      眼前出现一小池塘,塘中种满了莲蓬,池中游鱼正欢,池塘旁边的紫藤架下悬着一架秋千,秋千之上坐着一人,正随着秋千轻轻地荡着。由于距离稍远一些,我只看到一袭飘逸的白衣,宽大的衣衫随清风飘摆,未束的发也跟着随风飞舞,就像是……九天仙子。
      接着我有些疑惑,问佩紫:“那个女的是谁啊?你们认识不?”
      佩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佩柔则说:“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说不定是七皇子看重的美人,如果是这样,那小师姐你不是就得救了?”
      我点头,“很有道理啊……走,过去问问。”

      我走过去,站在秋千架旁,对那九天仙子道:“美女啊……你是不是被容溪叫过来的?”
      那仙子闻言转过头来,伸手捋了捋凌乱的发,道:“嗯?”
      我看着那人,呆住了。
      见我不说话,仙子又道:“你是在问我?”
      那声音,虽然清清泠泠的甚是悦耳,但……绝对不是女声。我身后佩紫佩柔也呆在了那里,一时栖梧苑中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刮在叶子上的声音,还有,池塘里不时传出的水声。
      “三日不见,如隔春秋。看来,慕雪你已经把我忘了。”仙子缓缓道,语气中有一股哀怨的味道。
      我眨了眨眼睛,想着我这段日子也没和什么人有过交集啊,我回头无声的询问着佩紫,希望她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给予我重要的提示。
      佩紫很快也回过神来,拼命地冲着我眨眼睛,以及,摆口型。我顺着她的口型试了几遍,不得要领,又看她眼睛都要眨抽筋了,突然就终于冲口而出:“佩紫你眼睛怎么了?”
      佩紫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这个时候佩柔也从神游中回过来,一把按在我肩头,与佩紫俯身向那仙子行礼道:“参见……七皇子……”
      七皇子……容溪!刹那间我明白了佩紫刚才摆的口型,那分明就是……七皇子……
      我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说:“七、七皇子。刚刚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个……那个……抱歉啊……”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同时又在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这是在古代,等级制度相当森严啊,况且面前这位是皇子啊……这下可把人家得罪惨了…………
      “呵呵……”容溪轻笑起来,“不知者不怪,你先起来吧。这么跪着,我会心疼的。”
      佩紫佩柔连忙把我从地上搀起来,等我站起身的时候想的不是安全过关,而是……我刚刚干嘛要跪下?
      容溪从秋千上下来,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名侍卫,将石桌上的茶水点心撤下去,另摆了些果品,而后站在容溪身后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吩咐。
      容溪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又冲佩紫佩柔道:“你们也下去吧。”
      佩紫佩柔再次行了礼,走了出去。
      苑中只剩下我与容溪两人,我站在原地没动,此刻突然剩了我一个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不久容溪开口:“慕雪,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
      我说:“嗯……我就站这里吧,七皇子你有什么吩咐就说一声。”
      “呵呵……你很紧张?”说着容溪起身走过来,站在我身侧,微微俯身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紧张的。”
      我心想就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我才紧张啊……
      “来,到这边来。你这样……我会心疼的。”我只觉得胳膊一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容溪强拽着朝那边走去。
      “坐。”我被按在椅子上,容溪走到另一面,靠在藤椅上,阳光照射下来,从我这个角度看,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这个时候我才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容溪就某方面来说,与夜冷是很相似的。只是夜冷虽然有些冷漠,却依旧给人一种清新宜人的感觉。而容溪,即使他是笑着的,你依旧不能看清他,那样的人,淡雅,而又深沉。阳光下他微闭了眼,狭长的凤目轻阖,眉似乎是被极写意一扫,舒展得恰到好处。鼻梁挺直,唇透着微微的淡粉,微微的抿着,这样我就不好判断这唇是薄还是厚。忽然那双轻阖的眼睁开,似泛起涟漪的古井,深不见底,又氤氲着些微的水汽。这样一双眼,不能说是完全的深沉,因为那其中含了一丝笑意,而这抹笑,又为那双眼,添了不少的光彩。他一切的淡雅、深沉、戏谑、洒脱,都因为他那双眼,得到了最清晰的诠释。那双眼,很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容溪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怎么?想一次把我看完,以免下次认不出来?”容溪开口,依旧是清清泠泠的嗓音,却夹杂着些许戏谑。我记得在船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种语气。
      我老老实实的道:“上次虽然见过七皇子以免,但……慕雪记人的本领着实不怎么样,让七皇子笑话了。”
      “呵呵……”容溪笑了笑,啜了口茶水,说,“刚刚可是有人叫美女来着……”
      我连忙站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眼花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大人有大量,就把这事儿忘了吧。”
      “哎……别这么紧张,坐下。不过……如果你能换个形容词的话,我想我会考虑忘记这事儿。”
      我内个去……还要换个形容词,这……这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形容他呢?想我形容人的词语,通共一只手就能数得下来,而且……我形容男的,也是某某长的太美了,或是,某某太漂亮了!我能说七皇子你真漂亮,长得跟仙女似的。估计这么说完之后只有两种情况,容溪把我砍了,以及,我被容溪砍了。
      从前看那些小说是怎么形容帅哥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儿来,谪仙。
      我说:“七皇子你风流倜傥气度不凡,真是谪仙啊。”
      “谪仙?”容溪重复道。
      我以为他不满意,连忙再接再厉:“您是英明神武潇洒风流玉树临风七窍玲珑蕙质兰心沉稳镇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说了这么多……刨去几个你胡说八道的,余下的我倒还算是满意。过来给我倒茶吧。”
      这话一说完我立马轻松许多,也是,谁愿意无端得罪一位大人物啊。

      “到这种地方来,可还习惯?”容溪问的突兀。
      而我只是愣了一下,放下茶壶偏头想了想,说:“平时闲着的时候还算是习惯,但是……个别时候很不习惯。”
      “嗯……比如?”容溪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
      “就比如现在。”我想也没想,冲口而出。我知道我这人管不住这张嘴,属于不吐不快型的。从前文诗和梅苏就经常这样评价我:苏慕雪你人挺不错的,心直口快的哈。但是这样会给我们造成歧义的。比如,不了解你的人会误认为你是……缺心眼。
      当时我怎么说来着?我记得我沉痛的看着她们,悠悠开口:“你们眼光真独到……”

      容溪把玩着茶盏,说:“现在么?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个不习惯法?”
      我连忙摆手,“哪有的事儿?我刚刚明明说现在挺好的来着。”
      “是吗?”容溪瞥了我一眼,良久无语。
      他一不说话,我也就只能干巴巴的呆在一旁发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我才能恢复从前慕容苏那个地位。偷眼瞧去,容溪拄着桌子不知在看什么。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而原本晴好的天忽然阴了下来,远处响起滚滚闷雷声,不多时竟下起雨来。
      栖梧苑虽然树木回廊很多,但这一处空地上却并无什么遮挡,容溪不发话,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去躲雨,虽然知道只要多走十几步就可以到回廊中避雨,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是应该立即采取行动,还是应该原地不动。
      我没淋过雨,这一次直接暴露在雨中才知道原来被雨浇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儿。在我那个时空,我总是一年四季都带着雨伞,用我的话说,下雨的时候可以挡雨,下雪的时候高兴就挡挡雪,夏天出门的时候要是实在不想晒日光浴了还可以遮阳。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从前的画面,那时候正是从初二升到初三的时候,假期还要补课。那天正赶上下暴雨,不光是雨大,连风都狠狠地吹,走起路来别提有多辛苦了。我、梅苏还有文诗三个人只有一把伞,毋庸置疑,那把伞还是我带着的。三个人撑一把伞,冒着狂风骤雨走着,虽然冷,但心里又是暖的。
      后来再没碰上过这么大的雨,再后来升入高中,三个人也分开了。
      每每在电话里听到文诗沉稳的声音,或是梅苏豪爽的声音,我都很怀念曾经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光。在雨中站得久了,感到有些麻木,整个人已经湿透,我能看到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将本就很湿的衣服再浸湿一些。抬头看向容溪坐着的地方,早已经只剩下一张藤椅。脚步声响起,头顶上方忽然没了雨,而四周依旧会看到层层雨幕,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有人替我撑了伞。而撑伞的人,不是佩紫就是佩柔。果然,耳边佩紫的声音响起:“小师姐,回去吧。你现在身子弱,当心着凉。”
      我机械的点头,一步一步朝外挪着。一旁佩柔赶紧过来搀扶着我慢慢的走。转身的刹那,我看到容溪倚在回廊处,一双眼睛冷冷的打量我。
      没来由的,周身一寒。

      佩柔抓紧了我,两个人就这样带着我走出栖梧苑,在游廊竹桥石门间穿梭,最后回到了清音阁。
      她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扶着我进了浴房。
      温热的水漫过周身,我闭了眼靠坐在浴池边,听窗外雨声潺潺。少顷,我接过佩紫递过来的毛巾将身子擦干,换上干爽的衣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卧房里走。
      屋子里很暖和,茶几上新泡了壶清茶,正袅袅的冒着轻烟。香炉上撒着百合香,屏风被拉开,我看到床帐被放下来,旁边的衣架上搭了几套衣裳。
      这里有家的感觉,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闭上眼睛,什么话都不想说。
      佩紫将屏风拉回去,和佩柔一起出去了。可能是我耳力太好,我听到她们在门口说:“从前小师姐不会这样的,她是怎么了?”
      我听到佩柔的声音:“姐,咱们要是不帮小师姐出一口气,那还算是曾经的两大护法吗?”而后是佩紫温柔的声音:“嗯。”
      眼角有什么流了下来,我吸了吸鼻子,擦了下眼角,慢慢的睡去。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像什么人拿着东西轻轻击打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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