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古杏花

13、第三回 狐（4）

　　从那天起，我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乖乖做一只鬼，待在冥府过我的鬼魂日子。
　　今天是人界的除夕夜，在冥府里很多鬼魂都是从人变来，自然也渐渐成了冥府的节日之一。不过因为我之前多次请假去了人界，所以在这样的假期，我只能留守在生死簿管理阁，认命地当起我的值班人员。
　　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某明星的生死簿，开始八卦起来，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从后方冒出了一个黑影，吓得我以为是歆兰姐回来看我是不是在偷懒。一回头却见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竟是我的大老板——转轮王。
　　“殿下……”
　　“叫我薛吧。”他微微一笑，要求道。如果让其他阁中的同事知道了，肯定又惹来一堆羡慕嫉妒恨了，这时又听他问道：“除夕夜怎么不出去玩？”
　　“玩什么？我不仅这个年假不能放，还有接下来的三月三和清明节都不能放！”我吐完了苦水，转身对着窗外继续说道：“不过呢，既然是我之前要办事，那么现在补回工作也是很应该的！不放假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自我安慰完一番后，却发现书阁内出奇安静，回过头去一看，哪里还有转轮王的影子啊！
　　这……也未免走得太快了吧？
　　我叹了口气合上生死簿，八卦的心也不知道为何飞走了，转身就去整理乱成一团的生死簿。过了一会儿，窗口那边传来了一些声响，我走了过去，没想到薛坐在桌子旁，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我，他的面前放着两碗热腾腾的汤圆。
　　“我以前都没怎么过除夕，因为我本不是人。”他指了指汤圆，看向我说道：“今年陪我过吧？”
　　“好啊，上司要求到，下属哪敢不从。”
　　有多久没吃汤圆了？
　　我和周度都不是传统的人，我们过节是不吃这个的，通常都是到外面吃一顿西餐了事。小时候妈妈倒会煮给我，所以，汤圆对于我来说，是一段回忆，是一段童年。
　　吃着这充满怀念味道的汤圆，我的心异常满足。
　　这时候，窗外的天际炸开了一朵朵灿烂的烟花，我赞叹于它们的极致魅力，勺子还悬在半空，看得一动不动。
　　烟花散开，那点点七彩的亮光就像是挂在天际的星星，却又很快隐没在黑夜之中。美丽的事物，总是消失得特别快啊……
　　“明年，我们就到市集那里好好玩玩。”薛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响起，我回过头去，看着他，七彩的光芒映在了他那让人惊艳的脸上，如梦似幻。
　　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外貌又是什么样呢？
　　“看什么？”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问道。
　　“我有些想看看你原本的模样。”我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我却在揭他的伤疤，“对不起，我是……”
　　“没关系。”他一如以往宽宏大量地摇了摇头，看向我，一双黑亮的眼眸也染上了烟火的辉煌，我听到他如春风般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会记得的。”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某日，妙灵兴冲冲地走进了房间，对着我说道：“捉到了捉到了！”
　　“捉到什么？”我当时正数着歆兰姐刚发的冥币，计划着要买衣服买首饰买零食，妙灵的喊话说让我不得不分心问了一句。
　　“周度！刚才九天玄女和转轮王回来，身后被捆仙索五花大绑的就是那只白狐妖！”妙灵似乎很开心，那样一个滥杀无辜的狐妖简直是丢尽了曾是妖的她的脸面啊！
　　但我得知这件事后，却把刚才数的数目彻底数乱了，心烦意乱得很。
　　“他现在在哪？”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收押在五殿阎罗王的纠纶宫，因为妖界一直以来都没有统治者，所以他会交由玉帝判决，审判的结果大概不久后就会传给阎王们，由他们处决。”
　　我愣了一下，抓住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妖界没有统治者？不是说魅萱是妖界的王后吗？”
　　既然有妖后，那总会有妖王吧？妙灵看出了我的疑惑，她便告诉我，妖王有是有，不过他一直在沉睡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妖王是一个嗜血邪恶的暴君，他将妖界统治成一个黑暗炼狱，许多妖魔受不了妖王的可怕，纷纷逃至人界。后来，一位神秘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个局面，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妖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封印，从此沉睡在妖界的紫乌山下。
　　时至今日，妖界依旧是一片无人管辖的领域。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段神秘人封印妖王的传说之中，妙灵却忽然大声喊了我一下，我回过神看着她，原来是落凡盆的火焰燃烧起来，一张纸条飘然而出落在我面前。
　　“出来。”短短一句，落款是“葵妮”。
　　是葵妮的字条？！她叫我出来，是去人界吗？恐怕是为了周度的事吧。本来是想要当做没看见这张纸条，可是……从葵妮这两个干净利落的字可以看出，我如果不出来，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我只好从妙灵上次告诉我的出口来到了冥府的入口，冥府入口其实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山上的一个洞口，我此时站在洞口里面，因为外面阳光灿烂的，我只能站在那里，加上我答应过薛，我不再去人界的。
　　一线之隔外的葵妮一看见我仿佛捉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几乎要冲了过来，可是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挡住，凡人之身是不能进入冥府的。
　　“赵梓晗！你一定要救周度！”葵妮的眼睛红彤彤的，而且身上的衣服略显破烂，头发也凌乱不堪，想必是在不久之前与某些人恶战了一番。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薛和玄女。
　　“他杀害了十一条无辜的生命，他注定要受到制裁！”我冷着一张脸，一旦想起妹妹的死，我对周度的恨又变得异常强烈，这个冷酷无情的妖孽，根本不值得我再去留恋！
　　“你知道妖王的事吗？”她咬牙切齿地问我，在看到我点头之后，她异常激动地大声喊道：“妖王再过半个月就要苏醒了！一旦他醒来，不仅是妖界，人界也会成为他的屠杀场！！！”
　　“这和周度杀人有什么关系？”我问。
　　“要再次封印住妖王，就必须利用十二个在特殊时辰出生的人的心脏，摆成十二宫的位置，这是一个远古的巫术，牺牲是必然的，但是这样做才可以避免两界的生灵涂炭！”
　　看着葵妮说得如此言之确凿铿锵有力，我想她应该不是在说谎吧。因为周度要阻止妖王，所以才会被妖后追杀，这样的逻辑推理也是成立的。
　　可是……
　　“我帮不了你，即使我能帮，我也不会帮。周度杀了我的妹妹！那是我的亲妹妹，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我越是说，越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心痛得几乎要裂开，周度啊周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待我如此？
　　“杀你妹妹的人不是周度，是我！”葵妮猛然喊出了这一番话，眼中已然闪烁着泪光，“周度迟迟没有下手，可是妖王苏醒的日子将近，所以，是我……对不起，梓晗，只能这么做……”
　　我彻底愣住了，听到葵妮的一番话，我渐渐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之前对她的好印象全然覆灭。
　　我早就该知道，和周度一伙的葵妮，也绝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他们杀人不眨眼，他们仗着自己的力量，就将脆弱的普通人类如同蝼蚁一样捏死。
　　“你是人……”我指着她的良心，语音微颤，“那也是人，那也是一条生命，会呼吸，会思考，会笑会哭的生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葵妮的眼中带着愧疚，却不能浇灭我此时心中的怒火，“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千千万万的生命都将毁灭。”
　　我无力地垂下头，转身就走，也不管葵妮在后方大声地喊着我，我忽然好累好累，什么也不想要理会。

　　那几天，我一直在想着到底是帮还是不帮的问题。拜我那该死的正义感所赐，一旦想到妖王醒来生灵涂炭的可能性，即使我多么憎恨周度和葵妮，也没有办法不去正视这个问题。我没有把我的难题告诉妙灵，因为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倘若我真放了周度，不知情的妙灵就不会受连累了。
　　“审判结果出来了！”妙灵在外头八卦完了，赶紧就跑回来向我汇报，“听说是要去了妖籍，还要受百世的卵生之苦！就是他起码有一百世要做那些蛇虫蚁的鬼东西！”
　　我听了妙灵这么说，心焦急得如同被烈火灼烧。
　　如果葵妮说的都是真的……也许我要找个人好好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