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晚宴》凤景雅

7、第六夜 黯淡的希望

　　风怜一激动的拉着老约翰的手：“神父，神父，快看，我们到了，天津。”
　　老约翰摸了摸经过他这几天细心照料，逐渐变得红润挺拔的少年的头：“嗯！到了天津——就离——北京，不远了吧！”
　　“是！”离开家快一个月了，妹妹怎么样了呢？走的时候她正在发着烧，虽然有拜托邻居张阿婆照顾她一段时间，但还是不能放下心来。现在身体是否痊愈了呢？
　　老神父看着眼风怜一，笑了笑：“别担京，神会保佑——你的妹妹。”
　　风怜一一怔，然后才反映过来，老人是让他别担心，他投过感激的目光。
　　老神父呵呵的笑了笑：“神——会让一切——好起来。”
　　风怜一看着老神父和蔼的脸庞，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看去，她有没有——整理？”
　　虽然老人的中文说的有些“残疾”，但风怜一还有领会了精神：“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风怜一快速的走到落晰的房间前，敲了敲虚掩的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句请进，推门而入，便看到一到白天就会变得恹恹的落晰此时正半靠在木制的椅子上，静静的看书。
　　“在看什么？”
　　落晰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论语》。”
　　风怜一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本佛仿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籍，然后诚心的道：“好厉害！”
　　落晰淡淡笑道：“史蒂芬先生送给我的临别礼物。”说完她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那本《论语》：“可惜，我看不太懂，虽然字大多都认的。”
　　风怜一低下头看着书：“哪里不懂？”
　　落晰一向淡薄的黑眸，此时带着疑惑，她看了眼风怜一，然后指着其中的一句：“这里！”
　　顺着落晰纤细的手指看去，风怜一不由的眯起眼睛：“你读到了很有意思的一段呢！”
　　落晰淡笑：“我是随手一翻的！”
　　风怜一笑道：“这段话大概的意思是说孔夫子的弟子子贡，问他的老师，怎样才可以叫做士？孔夫子便说，自己在做事时有知耻之心，出使外国各方，能够完成君主交付的使命，便可以叫做士。子贡又问：再次一等呢？孔夫子又说：宗族中的人称赞他孝顺父母，乡党们称他尊敬兄长。子贡再问：再次一等呢？孔夫子又答：说到一定做到，做事一定坚持到底，不问是非地固执己见，那是小人啊。但也可以说是再次一等的士了。”说到这，风怜一一顿，神情些情莫落，看到落晰的笑颜，便略带歉意的说道：“这时子贡又问了：现在的统治者，您看怎么样？孔夫子答道：这些器量狭小的人，哪里能数得上呢？”
　　落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明明是那么青涩，那么弱小，但却在给她讲解《论语》时展显了一种款款而谈的气度，那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竟有些闪亮。
　　“现在有些字的用法和读音与古时不一样，比如说这个‘士’，在上古的周朝，是贵族中位于最低层，与现在的意思不是很相同。所以在读古典的时候要注意一下。”风怜一补充道。
　　落晰看着他，然后轻笑：“你，不会已经把它全背下来了吧！”
　　风怜一点了点头：“我六岁的时候已经背下来了，但是到十岁的时候才明白它的意思。”
　　落晰看到他的眼里一片清明，完全没有一丝骄傲，笑道：“以后要麻烦风先生，多多指教了。”
　　风怜一立刻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指教不敢当了，但如果夜姑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落晰笑了笑，合上书：“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风怜一立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都忘记了，马丁神父说在有一会，船就会靠岸，到时我们就要下船，问您有没有准备好？”
　　落晰微笑：“我是两袖清风。喔，对了，有一本我刚刚得到的《论语》。”
　　风怜一突然向落晰鞠了个深躬：“非常感谢！”说完就跑了。
　　落晰看着跑远了的风怜一，食指轻点下巴，淡薄的微笑：“真是愚蠢！看来有必要让汝聪明一些，不然怎样存活于吾的身边。”

　　三人下了船，向史帝芬做了一番告别，老神父套好他的马车，就直奔北京。
　　虽然风怜一紧绷着一张小脸，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通过他不断的向往张望，看得出他很紧张。而斜靠在马车另一边的落晰则是一脸恹恹，无精打采的翻着手中的书。

　　赶了大半天路，终于在夕阳满天的时刻赶到了京城门口。
　　守城的官兵一脸死气活样，正推推搡搡叫骂着督促进出城的人们动作快些，因为马上就要关城门了。而这时老约翰的马车带着一屁股的灰尘，风尘仆仆的跑到城门前。
　　因为这股灰，官兵们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其中一个刚想张嘴大骂，便看到坐在马车上的老约翰，立刻低头哈腰的一脸谄媚，什么也没问就直接让他们进城了。
　　风怜一透过车窗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气愤：一群狗东西，我威武大清就是败在你们手上了。
　　落晰合上手中的书，然微微一笑：“你很生气？”
　　风怜一：“想我泱泱华夏，上下有五千年的历史，如今竟然伦落到如些，叫我情何以堪。”
　　落晰的回答却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这个时代和人都有病，需要谁来改变，知道吗？”
　　风怜一一怔，若有所思起来。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衣的苍老妇人拿着簸箕，走向自己家的破院门，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马鸣，一回头，就看到一辆明显不同于自己国家的外国马车停在自己身后。
　　而看到驾车的是一名褐发蓝眼的外国老头，吓得立刻大气也不敢喘，手一滑，簸箕里的米糠便洒了一地。
　　老约翰颇为惊讶，回过神之后慌忙想要下车，但马车的门“唰啦”一声，被打开了，一个戴着贝蕾帽的少年，从马车钻出来，抱住那老妇人：“阿婆，我回来了！！！”
　　少年内穿白色衬衫，外罩一件深灰色坎肩，黑色的裤子下是一双深色的皮鞋。老妇人被男孩这一身晃得有些晕头转向：“外，外国的少，少爷，您，您是哪位呀？”
　　少年被老妇人的话给逗笑了，他摘下帽子，露出月亮头，一条乌黑的发鞭滑落下来。老妇人扔掉手里的簸箕，惊呼：“天呐，小一！”说完她抱住少年哭出声来：“我听说你被抓工了，吓得张阿婆都魂不附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可怜的孩子。”
　　风怜一红了眼圈，勉强没有哭出来，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张阿婆，我已经没事了，是我后面的这二个人救了我。”
　　张阿婆呆了呆，看着一脸慈善的老约翰，又看了看半掩的车门，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打断了：“阿婆，我妹呢？她身体怎么样了？”说着就要往门里冲。
　　张阿婆笑笑拉住他：“猴儿急的脾气，小荷的身体早好啦！前几天东头的老王说是贝勒府招短工，听说小荷为了寻你在筹集路费，所以就叫她去碰碰运气，今早老王带着她去贝勒府了，估计一会就能回来。”
　　“这样啊！”
　　张阿婆脸色带难的看着老约翰：“这位老先生，还有马车里的那位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喝杯粗茶吧！”因为她不知道坐在马车里的是男还是女，所以暂且这么称呼。
　　老神父一听，乐了，有胸口划了个十字，向张阿婆行个礼：“感谢万能的神，感谢你，仁慈的夫人。”
　　这时，一直虚掩的车门被轻轻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黑发少女，只见她举止优雅的走到张阿婆的身边，提起裙子向她行了个礼：“夫人，打扰了！”
　　张阿婆从没有见过这么有礼的外国人，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急急的摆手：“哪的话，快进屋来，别站在门口了。阿一，还愣着干什么啊？”
　　风怜一笑呵呵的引着老神父与少女走进破败的小院。

　　入夜，风怜一的双胞妹妹，风怜菏便回来了。长像清雅秀丽，和风怜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风怜荷竟然是个哑巴，兄妹俩终于相见，不由的抱头痛哭起来。直到张阿婆招呼大家吃饭，兄妹俩才止住哭泣。
　　看得出，张阿婆一家都很热心善良。一进屋就立刻和她丈夫张张罗罗的为老神父与落晰做了一桌子菜。虽然大多都是萝卜豆腐菜叶子，但吃得老神父满面红光，还破例和张阿婆的丈夫饮了几杯没有味道的水酒。
　　而落晰面对中国的菜式因为觉得比较新奇，虽然入口品不出味道，倒也吃了不少。
　　张阿婆看到这俩位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颇为感动。而饭后，虔诚的老神父开始他的传道大业，向这对善良的夫妇普照神的光辉，可由于老神父的中文过于破烂，沟通有些不顺力，但这一点并不耽误什么，三人照样讨论的很高兴。
　　风怜一来到他和妹妹住的厢房，看到落晰正安静的坐在窗子下，正借着窗外皎白的明亮月光看继续看那本《论语》。
　　“那个……对不起，我家没有油灯……要不要去阿婆那里？”风怜一有些惴惴的说道。
　　落晰淡淡一笑：“谢谢，我觉得这里刚刚好。”
　　风怜一突然想起落晰好像不是人类，也就没再说什么，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件长衫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又找出一条长裤，借着月光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要出去吗？”落晰说道。
　　“嗯，我和小荷要去看姐姐！”风怜一把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衣柜里。
　　落晰想了想，合上书：“能带上我吗？”
　　衣柜里响起一声“咚”，风怜一揉着脑袋从衣柜里退出来，面有难色的看着落晰：“……你确定？”
　　“嗯，这个地方我不是很了解，所以需要观察。”落晰站起身，走到门前：“不过，在那之前——”她回过头淡淡一笑：“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话说，俺这文就这么不受待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