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堂》天圣

44、长夜漫漫

　　听见了谁的声音，好像从一个深渊中发出来，有如亡魂的召唤一般空茫，僵硬，而且刺骨的冰冷。
　　你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没人会在乎你，没人会难过的……你什么都没有，没有谁是属于你的……清明不是你的，草灯也不是你的……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寂寥的空旷，到底是谁在这么毫不容情地狠狠撕裂着自己的心——好痛，好痛啊……
　　在一片猩红的色泽里，父亲怨恨的目光仿佛在控诉：你是杀了父亲的儿子。
　　妈妈对着自己哭天抢地疯狂嚎叫：你不是我的立夏，我的立夏不是恶魔！
　　清明平静地说：我要走了……我已经不喜欢立夏了。
　　草灯的笑容忽然失却了所有的温度：喜欢你，立夏。——但那只是命令而已。
　　——不要，我不要这样，你们，你们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
　　——不要再伤害他了。何处传来了冷漠的声音，似乎被压抑了许久一样，低沉，但是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气势，俨然马上就会爆发。
　　一道强光忽然刺进了眼睛。

　　忽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已经掉落在地上的被角，立夏才明白刚才的只是一个梦。
　　鲜血不是没见过，伤痕不是没见过，痛苦的表情不是没见过，绝望的泪水不是没见过。
　　死亡不是没见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还是有那么深刻的恐惧和阴寒，一寸一寸地顺着指尖缠绕上来，游走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刮磨着自己的骨髓，疼得全身抽筋一样地颤抖着，却又不知道这痛楚是从何而来……
　　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噩梦。父亲和清明的远去，母亲的咆哮和殴打，七之月藏在阴影后神秘的微笑，还有……还有草灯无法捉住的缥缈的身影……
　　我会陪在立夏身边的。我会永远保护立夏的。我喜欢你，立夏。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草灯……立夏提起头望着窗外的明月。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打邮件都不发呢——拿过手机看着屏幕，几次将手放在播出电话的按键上又几次移开了手指。
　　想见他。可是，他从来不对自己说实话。所以自己也想隐瞒他一些事情，可是为什么他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呢？果然还是……不在乎自己吗……
　　现在最让自己的心情起伏不定的，就是这个金发的男子。会在他的心里引起一波波悸动的草灯，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难道他不知道吗，自己现在好想，好想他……

　　“小草？小草……你又在发什么愣啊。”贵绪看着一直沉静着的草灯感到大大的不满，“亏我特地跑过来看望你，还特地为你带了柠檬口味的啤酒你居然不理我？说，想什么呐？是不是又是青柳那小鬼……”
　　“贵绪，够了。”草灯的眼角下流露着淡淡的倦怠，“立夏并不在意我的。”
　　两个人盘腿坐在草灯家的木地板上，面前放了三四个空啤酒罐，还有两个满的。空气中散发着啤酒的芳香气味，朦胧的黄色灯光投出暧昧不清的忧伤。
　　“小草，你醉了。”贵绪叹息，“虽然喜欢喝酒但是我可没见你喝过这么多……你也至于吗？一个小鬼而已。”
　　“贵绪。”草灯低下头，散乱的金发模糊了表情，“我难道真是不值得被重视的人吗……谁都可以不要我，清明也好，还有立夏……都不带着我，把我丢到一边去……你说我到底是什么呢……是垃圾吗……”
　　“小草，你不要这样。”贵绪看着微醺的他，心里有点难过，“你不是还有我吗，我很在乎你的耶！你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你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回到我身边，我温暖的怀抱时刻为你敞开——”
　　“我只想要立夏支配我而已，可是立夏现在连命令我都不屑了……”完全把贵绪的自作多情丢到一边去，草灯一边碎碎念一边又拿起一罐啤酒，“为什么呢……我那么听话，为什么连使用我都不愿意……果然立夏是不喜欢我的吗……我是招人讨厌的吧……”
　　“草灯你大脑是不是秀逗了啊？！”贵绪皱着眉毛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在这里自我厌弃有什么用处啊？再说立夏也没有说讨厌你之类的，如果你在这里狠劲玩颓废，被他知道了才会真正讨厌你的吧……”
　　“贵绪……”草灯抬起头，目光茫然，“我好想立夏……”
　　“啊，想吧想吧！我看你是喝多了，赶快回床上睡一觉，在梦里好好想你的立夏！”贵绪不由分说将草灯拽了起来，并且将他摔到床上。
　　“你这种发自内心的话多对立夏说说，我保证他不会烦你！”撂下这句话，贵绪转身狠狠带上了房门。留下一室的黑暗。
　　长夜漫漫……有两个人都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