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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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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iadne把四张纸整齐地排列在桌子上。
现在他们正坐在一间叫做Lombardi's的披萨店里等待吃晚餐,如果之前在快餐店的那顿可以称之为午餐的话。Cobb宣称这是Arthur最喜欢的餐厅之一,但……Ariadne觉得有点意外,毕竟Arthur是一个总穿着法式衬衣和高级成衣的男人,一个让人觉得象自十八世纪的英格兰穿越而来的绅士(或绅士管家?)的男人,而不管这家店究竟有多古老和出名,批萨给人的感觉总是平民食物。
可是,谁知道呢?Ariadne撇了撇嘴。她并不怎么了解Arthur,酒店梦境里那个丢失得莫名其妙的吻告诉她,point man绝对不象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认真古板和无趣。
比如说,他们现在就面对着一个有趣极了的情况。
四张纸,四张一模一样的旧金山市政大厅外形图,古典、优雅、精致、华丽,象四座随时会有王子出巡的宫殿。
Ariadne试着把她来餐馆路上的思考结果清晰地表述出来,“事情很显然是这样的:只要我们到达西点,不,应该是只要你到达西点,就会发现有一场讲座在等着你,而在讲座的现场实验中,你会得到四张旧金山市政大厅图。德克萨斯老伯说,第一站是西点,第二站是旧金山市政大厅……所以这些图画就是下一个地点的提示。但我们并没有首先来到西点,我们弄错了次序,于是就有德克萨斯老伯来提示我,这里是第二站,我们应该去第一站……于是到目前为止,至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Arthur在等你。第二,Arthur想要玩寻宝游戏。”
Cobb并不想赞同这个看法。
“这种结论太武断了。相同的事情发生两次叫巧合,发生三次才能称为规律。”
“否定没有意义,”Ariadne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你我都清楚,寻宝游戏就是为你而设的,Cobb。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Cobb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柠檬水,透明的玻璃杯投射着他自己的影像,不太整齐的头发,微微冒头的胡渣,迷茫的眼神。他觉得迷茫,而且疲惫。从凌晨2点钟的电话,到高耸入云的通天塔,到似曾相识的商场,到第一笔大生意时构筑的梦境迷宫,再到Arthur的骰子,西点军校的讲座,直到最后四张一模一样的建筑图画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亢奋以及过山车一般的激烈起伏状态。在经历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精神折磨之后,他只觉得累,累到不想去考虑Ariadne所宣称的“Arthur在等你”或者“Arthur想玩寻宝游戏”究竟有什么含义。不听,不看,不想,它们最好被埋在南极的万年冰雪之下,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侍者送上了他们点的双人份批萨。Cobb直接用手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好像如果能填满它,就不需要和Ariadne说话了。
Ariadne严肃地盯着他,足足十秒钟之久后,用结论性地语气说道,“你不想谈这个。”
她又停顿了两秒钟,继续说,“但这是我们无法绕开的事实。”
她再度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想谈这个呢?”
五秒钟之后,她终于举手投降了,“OK,OK,我们不谈这个。按照原定计划,吃完饭,找一个饭店住下。然后……一切明天再说。”
Arthur之所以是Arthur,就在于他不仅懂得在梦里处理防卫者们的最好方法,而且懂得在现实世界中什么样的按摩浴缸最美妙。Cobb把脖子以下的部分埋在温暖的温泉水里,闭着眼睛享受着水流按压皮肤的触感。身体觉得很舒适,而精神呢?
Cobb不太确定自己的脑袋在干什么,也许在旷工,工作时间跑去了高尔夫球场或者电影院之类的地方,于是他没办法思考了,从晚餐时就已经没办法思考了。现在可能是他的潜意识开始作怪的时候,因为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些一个豪华浴室里不该出现的东西。比如说纽约大学理工学院附近的咖啡屋。
Cobb在咖啡屋里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也许叫早餐并不太恰当,现在已经九点半了。但他上午没有课,也没有别的预约,晚一点吃早餐并没什么关系。他最终在九点三十七分放下手中的报纸,叫侍者来结了帐,然后用和用餐时同样悠闲的步伐走出咖啡屋。
街上有点乱哄哄的,不远处似乎有一场追逐战。这很常见,因为Cobb工作的地点在布鲁克林。虽然比起治安状况最糟糕的年份,布鲁克林如今算得上是个安全的地方,但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仍然时有发生。
于是他无视周遭的一切——按照惯例,在这里只要你能无视麻烦,麻烦就不会来找你,至少人们是这么希望的——向自己的车走去,同时用钥匙打开车门锁。
后来的一切,确切地说,也许是Cobb的整个后半生都发生于他钻进车门的那一瞬间。
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自己右手边的车门开了,一个人,他用余光看到一个人利落地坐了进来,迅速地带上车门,同时转头对他说,“早上好,Cobb博士。请问你能立刻开车吗?”
Cobb吃惊到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吓了一跳,“什么?”
他匪夷所思地瞪着不请自入的来客。
对方摇下车窗,飞快地探出头去观察了一番车后方,然后缩回身体向他点点头,“他们会砸了你的车。”
Cobb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强盗被一群暴徒追杀,于是他选择了自己的车作为逃生工具,通过把他自己和这辆车绑在一条船上这种策略。
他愤怒地咒骂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了即将发生的暴力行为。
副驾驶座上的男士居然还颇为绅士地说了一声谢谢。
Cobb想杀人。
他把车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在街角处猛然踩下急刹车,然后转过身,打算用平生最凶恶的态度和身边这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理论一番,然而那些翻滚在舌尖上的粗鲁言辞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硬生生地刹住了。
他是个……Cobb迷惑地看着对方,然后再一次确认了那种不应该存在的感觉,他看起来就是个孩子。不是说生理上看起来有多年轻,尽管他确实年轻,而是那种纯真羞涩却又夹杂了一点柔和的忧郁的感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面对孩子时才会有的保护欲。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剃着军校生常见的傻极了的平头,身上却穿着过分正式整齐的三件套西装!
总之,如果脸、发型、衣服中,有一样是他自己的,另两样一定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真他妈的见鬼!
Cobb终于忍不住在内心爆出了粗口。
入侵者向他露出微笑,半垂着眼帘,好像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Cobb困惑地思考着,看起来他有一个相当彬彬有礼的入侵者。于是半晌之后,他发现自己唯一能问出来的只有这句话,“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