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zaq

20、第 20 章

　　Cobb从浴缸里坐起来，热水自皮肤上迅速地滑落，但并不冷。浴室里弥漫着蒸汽和浴液的味道，他意识到每一样都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扯过浴巾擦干身体，穿上浴袍，打开浴室门，向露台走去。
　　他们要的都是观景房，有极宽敞的露台，并排摆放着沙滩椅和精致的圆桌。
　　Cobb倚在露台的栏杆上。冰冷的空气和呼啸而过的风让他慢慢清醒过来，于是Arthur的影子才从眼前彻底消失了。
　　在limbo里入睡不会做梦，但潜意识依然活跃。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梦境是对短期和长期记忆的再加工，而潜意识活跃只会异常清晰地再现某些回忆，清晰到让人惊讶居然在无意识间，曾经记住了那么多的细节。
　　这一次让Cobb吃惊的是，在他的记忆里，２０岁的Arthur是那样的。
　　不，20岁的Arthur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而他只是习惯了现在的Arthur，所以表意识把那样的Arthur彻底驱逐了而已。
　　Cobb想起那时候年轻的Arthur对自己伸出手，略带害羞地说出“Arthur Gordon-Levitt”的样子，还有有点慌乱地解释他在网上投递了Cobb的实验室招聘的暑期兼职，今天来面试的途中遇见了从前有过过节的一群人，由于不想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所以一路奔逃，结果刚好遇见Cobb，于是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地拉开了Cobb的车门的样子，以及最后非常礼貌而尴尬的道歉的样子……
　　Ariadne是对的，Arthur和军校完全不搭调。
　　可是那样的Arthur，容易害羞的，温和的，明明看起来是拘谨的有时候却会用异常淡定的态度做出疯狂行为的Arthur是怎么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呢？
　　他不知道。
　　Cobb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内疚地发现他完全不知道变化发生在什么时候。也许答案存在于脑部沟回的某个角落里，但他从来没有试图去发现过它。
　　不，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它的存在。

　　Ariadne第二天早上几乎和客房服务同时进入Cobb的房间。Cobb穿着睡衣，拿着刀叉，无奈地看着她。
　　小姑娘完全不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她很自觉地拉开椅子在Cobb对面坐下，扬了扬手，“早上好。昨天睡得怎么样？”
　　Cobb睡得不算很好，但至少得到了一些休息。他觉得不需要回问Ariadne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看起来精力十足。Cobb对于这位女性的没心没肺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Ariadne果然很快就开始展现她的休息成果。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纸和笔，把它们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冲着正向嘴巴里塞吐司的Cobb点点头，“趁着你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始下一轮头脑风暴。”
　　“Ariadne，我正在吃饭。”
　　“所以你的脑子正好闲着。”
　　“吃饭的时候，大部分血液都会提供给胃部以助消化。也就是说，我正处于脑供血不足的状态。”
　　“于是给了你的潜意识一个完美的发挥舞台。我们需要的正是这个。”
　　Cobb再度确认了一个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一再确认过的真理，永远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她没理的时候你可能会输，她有点理的时候你绝对赢不了。
　　“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呢？”Ariadne咬着笔头思考着，“昨天讨论到哪里了？嗯，Arthur为你设计了一个寻宝游戏。我昨天晚上仔细地思考了这件事情，它有趣极了不是吗？Arthur的体内一定有些疯狂因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但好消息是，这表明，他想被你找到，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在这里赖着不走。这可大大降低了我们工作的难度，你觉得呢？”她飞快地瞟了一眼Cobb，然后悻悻然地低下头，“好吧，你仍然不想讨论这个。”
　　Cobb吃完了吐司，把手伸向麦片粥。
　　“把这些先放在一边也没关系。”Ariadne用诡异的速度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有别的更需要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下面该去哪里？”
　　Cobb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郁闷的想，很好很好，这个“接下来要干嘛”泥潭看来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们了。
　　“第一站是西点，”Ariadne楔而不舍地唱着独角戏，“第二站是市政大厅。第三站呢？早知道我应该一直跟那个德克萨斯老伯纠缠下去，直到他给我整个行程安排。当时他刚说到第二站时，就被大厅里正在举行的婚礼转移了注意力——哦哦，婚礼！你知道吗？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市政大厅里就举行了三场婚礼！这频率高得太不自然了不是吗？这是提示，婚礼会让你想到什么，Cobb？”
　　Cobb不明白既然Ariadne一个人自编自演也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求他也参与进来。
　　“孩子。”他没精打彩地回答道。
　　“地方，给我个地方。”
　　“产房？”
　　“Cobb！”
　　Cobb耸耸肩，“教堂。”
　　Ariadne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教堂！”然后满怀希望地看着Cobb，希望他能给她个名字。
　　“就我所知，Arthur不是个会定期去教堂的虔诚信徒。”
　　“某个对他有特殊意义的教堂？”
　　“……没有。”
　　“再想想，比如说你们一起参观过的教堂，你们在梦里设计的教堂……你结婚时的教堂？”
　　Cobb猛然抬起头，“关我结婚什么事？”
　　Ariadne用诡异的神情看着他，然后皱了皱鼻子，“至少你结婚的时候他肯定去了。”
　　“没有。”
　　“没有？”小姑娘用“怎么可能”的语气叫起来。
　　“他被海啸留在了印度尼西亚。”
　　Ariadne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桌面上。她的过度反应给Cobb一种可疑的感觉，但他完全不想猜测为什么她对Arthur没有参加Cobb的婚礼这件事如此失望。
　　“难道教堂是不对的？”Ariadne的声音经过桌面的挤压，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如果不是教堂，婚礼还能让人想到什么地方呢？”
　　Cobb用她难得安静的时间解决掉了那碗麦片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