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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表的故事之梅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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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的故事之梅花
其实李伯涵这人也是个倒霉孩子,3岁死了娘之后,他爹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拉扯大,有过热心人要拉个媒什么的,结果老李不愿意说是自己命硬克妻,其实本质的原因挺简单,没钱。也是,兵荒马乱,他一穷教书匠一个月也就那么几个钱,拖个孩子已经困难了,哪还有旁的心思去管的人,一门心思就扑在了儿子身上,偏巧老李又是个不会怎么会说话的,李伯涵随了他,父子俩一对闷葫芦,随着李伯涵年纪越大,父子俩的话就越来越少,常常是回了家,打个招呼就没了下文,后来李伯涵在学校里参与了学生运动,让学校差点开除,他爹也只是闷声不响的跑上跑下,保住了儿子的学籍。开除变成了留校察看,通知处分下来的那晚上,父子俩闷着对坐了一晚上,第二天,老李带着小李出门吃早饭,吃完了老李就说了四个字,好好读书。当时还是小李的李伯涵嘴里塞着早饭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20岁年,老李那棵老铁树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开花了,看中了个寡妇,是余姚人。这寡妇还拖着个孩子,老大不小,也快十岁了。李伯涵从学校回来,就看见个小豆丁在自己面前晃悠,拖着鼻涕直愣愣着看着他。老李说,这是阿莲的儿子。老李嘴里的阿莲正围着围兜在厨房里忙活。这个家里第一次有了女人的气息。那顿饭烧的挺丰盛,老李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李伯涵点点头,随手给那个小豆丁夹了一筷菜,小豆丁还小,捧着碗认认真真吃的一脸糊。老李的新婆娘很会持家,大家都说老李好福气,不过不知道是早前老李老说自己克妻说多了还是怎么,新娶的这个女人过门还没满三年,出门洗个衣服就不知道怎么就掉河里了,捞上来的时候,早就让水泡的不像样子了。老李操持后事,李伯涵在后面跟着,后头还跟着个萝卜头,等事儿办完,老李,小李,小小李三个都瘦了一圈。事情折腾完了之后,老李把李伯涵叫屋里去,老李说:我知道你怨我,不给你打个招呼就给你找了一后妈。李伯涵不说话,老李又指着那个萝卜头说:他是你弟。李伯涵又点点头,小豆丁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老李,突然就说:爹,你放心,涵哥有我呢。一句话让老李露了个笑,挥挥手让兄弟俩出去了。
后来,李伯涵就出去了。常年不着家,钱倒是常常会朝家里寄,信很少,就算有也是干巴巴的几句话,倒是小豆丁一直会写些信给他,那时候小豆丁还嫩,常常在信里写些关于时局的话。李伯涵常常是看了就放一边,后来有回李伯涵回去,掐了时间觉得因该赶上小豆丁下课了,就顺腿溜到校门口,就见一群周围学生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李伯涵站在校门口,一时之间居然认不出来。眼光一扫,就见有个半大小子站在不远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这边。李伯涵没多想喊了声李涯,就见那小子眼神蹭的一亮,长腿一撩就奔过来了,那小子跑过来的时候,速度有点快,一个刹车没刹牢,脚下一个不稳就栽进李伯涵怀里,李伯涵一愣,随即拍拍他的背,就听那小子腻在他肩膀上喊了声涵哥。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李喝了点酒,酒劲上头先去睡了,李涯熟门熟路的把老头安顿好,李伯涵指了指锡酒壶说:“能喝么?”兄弟俩酒量都随老李,并不是怎么好,几杯酒下去就多了,李涯到底还是年轻人,酒意一起话就多,李伯涵听着,点点头,然后抓把花生米剥好了放李涯手边。第二天,李涯起来的时候,就只见桌上热腾腾的早饭,还有李伯涵留的纸条,上面就只有寥寥几个字。李伯涵又走了。
接下去的日子里,李伯涵回来的时候更少了,有时候甚至很久很久才来封信,老李想儿子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他。愁得头发都白了,还赶上小儿子也不省心,和大儿子当年一样,参与了学生运动,不过小儿子就没那么好运气可以和大儿子一样从开除变留校察看,直接让学校轰出了校门。这一出校门,正赶上淞沪会战,李涯弃笔从戎去了。老李心一急,两眼一闭就再也没睁开。
李伯涵接着信的赶回家的时候,事情都快完了,和他一起回来的是李涯。兄弟两个在老头的棺材前跪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李伯涵整整了李涯的领子,拍了拍李涯的胸口,说:“既然走了这条道,就得有点自觉,我要是你,这东西绝不随身带”说完,李涯脸色一白,左胸口口袋里放着的是学员证,是青浦特训班的学员证。没过多久,日本侵华战争全面爆发,李伯涵那时候在上海,先是听上面的安排潜着,后来进了行动组,直接受谭忠恕指挥。那段日子过的很辛苦,却也不累,有次在马路上,李伯涵见到个年轻人,模样和李涯差不多,正和个姑娘说挺开心的,李伯涵远远的看着,突然想到,李涯现在也该到了结婚的年纪。心血来潮的来跑去钟表店买了块手表,梅花的。耗了他大半年的积蓄,买回来之后就没拆封,看了一会就直接压在抽屉里。后来建了八局,谭忠恕坐了局长的位置,行动处让李伯涵掌了权,称呼也从以前的人人都喊的得小李到现在毕恭毕敬的一声李处长,李伯涵真的爱上了这种感觉。
后来,日本人赶跑了,可TG还在,赶不尽的地下党,杀不完的土鳖党,李伯涵也很头疼,更让他头疼的是他的升迁,自从进了八局,还没有晋升过。上面的意思是自己资格欠缺,李伯涵点头说明白,心里却在冷笑,他欠缺的不是资格,欠缺的是和某些人一样的人脉。明明他有的是能力,却还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徘徊。心魔渐起,李伯涵开始发现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满足他了。有次行动中他受了伤,医生为了给他镇痛用了吗啡,一用下去,腾云驾雾,他觉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处,高高的,风刮的又猛又烈,让人觉得又刺激又兴奋。后来伤好了,也对吗啡上了瘾,也想戒,但是每次戒都很难熬,就算瘾头不发作,也是整宿的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会整理东西,有时候整理到以前李涯写过来的信,泛黄的纸上稍显稚嫩的字迹写着豪言壮语,李伯涵觉得很好笑。他突然很想联系下这个多年没见过的弟弟,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踪迹。
多年之后再听到李涯的名字,却是在同事的八卦里,那次是天津站的人过来,刘新杰负责招待,齐佩林那天和刘新杰说笑,说一定要见见这个佛龛,潜伏在□□那好几年都没让人薅出来,要不是天津站里出了乱子,估计还能再埋上些日子。李伯涵难得多嘴问了句,他叫什么?齐佩林笑着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喏,就他。
只见黑字白纸上端正写着:天津站行动队队长,李涯。
齐佩林搭着他肩膀问:好像听说是你弟?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容易啊。这次来了要好好介绍介绍。
李伯涵点头说好。可惜李伯涵还是没能见到李涯,他有他的任务,木马计划已经开始酝酿。
后来,李伯涵再到八局的时候,局里因为卧底的存在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授命调查刘新杰,再后来,他坐上了代局长的位置,那时候齐佩林笑着和他说:八局就终结在你手上的时候,李伯涵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还要忙更多的事情。再再后来,没有后来了,李伯涵被定为TG卧底,丁三干脆利落的送他上了西天。
丁三在整理李伯涵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个被压在抽屉里面的梅花表,最后物品清单递给齐佩林的时候,齐佩林眼皮都不眨,说了按规矩办。丁三想了想,其他的东西就搁去库房里,而那块梅花表就自己收了,临去台湾的时候,丁三把表埋在了李伯涵的墓边。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伯涵为什么会这么收着这块表,但是他想他因该把这表还给李伯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