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蔷薇》杉树

27、蔷薇

　　几个侍女悄悄走进来，以为她已熟睡，便给她拉好被子，轻轻放下纱帐，随后轻手轻脚走向室外，她们走得很慢，低声聊着天。

　　“太子殿下竟然在书房里睡了，你说是夫人失宠了吗？”一个侍女问。

　　却听另一个答道：“怎么会呢，咱家夫人不过是和太子殿下耍小性儿，过两日就好了，只是到便宜了蝶夫人！”

　　旁边一个闻听，忙低声挖苦道：“你都没看见蝶夫人高兴的样子，去书房时，路都走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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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渐行渐远，渐渐消失殆尽。

　　睁开双眼，她盯着帐顶发呆，突然，一股莫名的痛有如潮水般向她袭来。

　　时间过的好面，似乎已极停滞，突然，掀开被子，拉起纱帐，披上外衣，汲上鞋子，她向门外走去。这一切的动作，竟迅速、连贯而机械。

　　守夜的侍女见她出来，想要阻住她走向室外的脚步，却被她的面上的表情吓到，只好沉默的低头跟在她身后，无奈的看着她静静掀开帘幕，缓缓走下台阶，在一地落花中，走进一片朦胧的黑暗。

　　没花多少时间，已经走到书房门口。守在门口的几个内侍见她到来，都目瞪口呆，忙上前阻拦，却被她推开。

　　她脸色阴沉，众人都不敢上前，却在心中暗自思量，这位夫人发怒时的脸色竟比太子的脸色还可怕几分！

　　轻轻推开两扇梨木雕花红漆门，走过一排书架，走过黑楠木的案几，她站在屏风后，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可见。

　　“殿下许久不找奴家，奴家可是想煞殿下了！”蝶夫人娇声道，声音甜美的如蜜糖一般。

　　赵昀安慰道：“蝶儿！却是委屈你了。”那声音里透出的温柔竟似要将人融化。

　　“殿下！蝶儿不怕，只要殿下常记挂着蝶儿，不要忘记蝶儿！……”蝶夫人道，声音中带着哽咽，说完便开始抽泣，接着听到赵昀叹息一声。

　　此情此景，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冲动的转过屏风，只见内室的榻上，正卧着一对男女，赵昀仰面躺着，而蝶夫人正妖娆的趴在他身上。

　　突见有人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见到是她，蝶夫人脸上闪过惊慌，却随即归于平静。

　　而赵昀见她出现，先是微微一惊，却沉下脸来，眼中露出嘲讽，当着她的面，他伸出双手抱住蝶夫人的腰，眼睛盯住她，似乎要告诉她，他有如此做的权利！

　　蝶夫人见赵昀如此，知道紫笙不能将她怎样，便娇吟着，风情万种的贴上赵昀，吻着他。

　　一时间榻上春光无限。

　　扫视着面前的一幕，看到他眼中显露的冷意，紫笙的嘴唇有些哆嗦，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握紧双手，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问他，但看到他冰冷的眼睛，不由气的说不出话，只好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不能，他不能的，但连她自己亦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

　　赵昀此日却是特别烦闷，紫笙的行为让他懊恼，更让他痛苦，他暗暗问自己难道在紫笙心中，他真的就比不上程宣？

　　而程宣，想起此人他更加恼怒，此人竟深藏不露，怀着一身武功，能在一群侍卫的追捕中逃脱出宫。让他后悔不已，后悔自己的轻敌，后悔往日没有发现他的底细。

　　蝶夫人突然来到，哭哭涕涕的向他诉说几年来的孤寂之苦，他不禁长叹，自从紫笙来到东宫，他便日日陪伴她，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姬妾。

　　此时此地见蝶夫人如此哀恸，他的心中不禁愧疚，正对她好言安慰，却见紫笙突然冷着脸闯进，眼中冒着怒火，看到她眼中的怒火，他感到不安，却突又想起早晨所见的那种暧昧，不由心中涌出一阵讽刺，她？又有什么资格来限制他，限制他和自己的姬妾欢愉，伸手搂住榻上女子的腰，冷眼看她。却见她先茫然站住，突然走去拿起桌案上的纸镇，却又放下，又去墙上拿下宝剑，他不禁紧张起来，却见她似要抽出，却又在犹豫中放下，方才松了口气，她始终不会动了杀人的念头。

　　此时的她头发已经散乱，脸色苍白的可怕，藏在眼中的愤怒似乎已让她迷乱，一阵后悔涌上他的心头，想喊住她，却见她已走向外间，心中叹了口气，他拉住蝶夫人欲解他衣服的手，想站起身。

　　突然，她出现在塌前，手中多了一个铜盆，眼中仍旧冒着怒火，赵昀感觉后颈一阵发凉，忙挣扎着要推开蝶夫人，却已来不及，一盆冰凉的清水向榻上的两人泼下，只听“哗啦”一声，两人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紫笙！”“啊！”两人同时出声喊道。

　　赵昀大声喊着紫笙的名字，被气的几乎吐血，而蝶夫人则在又惊又怕中，伤心的嘤嘤哭到在赵昀怀中，赵昀忙柔声低语安慰她。

　　看着榻上两人之间的亲密，紫笙心中却更加恼怒，对赵昀，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愤恨，拿起已经空了的铜盆，她向赵昀砸去，却被他伸手抓住。

　　“紫笙！你做什么？”他喊道，感到愤怒不已，此时的她，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对他不恭，拉下脸，他伸出手，将她推开。

　　被推的措手不及，一屁股坐到在地，她双手撑地，抬眼却看到面前的男子，在细声轻语的安慰怀中哭的淅沥哗啦的女子，她感到心中委屈，更感到愤怒，站起身，恨恨的看了他一眼，飞快的转身向门外跑去。赵昀被她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惴惴，看着她的背影，却又不愿追出，她做的实在太过份！

　　她跑的很快，鞋子跑掉了，黑暗中撞上了树枝，撞到了花盆，最后竟将自己摔倒，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第一次将一颗真心交给一个人，却被背叛，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她叹了口气，她似乎已经没有资格去嫉妒他的姬妾们了！她不由开始冷笑，或者他们之间便该如此结束，夏侯岚笙的夫君该是只喜欢夏侯岚笙一人的！

　　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冷笑着走进房间，脱去污脏的衣服，平静的躺上床，突然感到心中一片宁静，睡意慢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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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压抑着的哭声在寂静的夜中竟那么刺耳，让他心中一阵阵难过，想出去找她，却又不能，他已经将她宠的太过跋扈。

　　命人将浑身湿透的蝶夫人送走，虽然她眼中的悲伤和不舍让他不安，但他却只能如此去做，因为他无法让另一个女子伤心，让另一个女子去恨他。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靠在椅上，他抚着头看向房中湮了一地的水迹，忍不住叹了口气，喜欢上她这样的女子，是对他的惩罚还是恩赐？

　　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他向门外走去。

　　她已经熟睡，眼睛还有些肿胀，叹了口气，他坐下，准备脱去鞋子，忍不住又想起，她刚刚生气的样子，突然低低的笑起来，她在朦胧中被一阵笑声吵醒，睁开眼睛，却看见他坐在床边，她不禁惊讶。

　　“你做什么？”她问，心中感到惴惴，不明白此时的他还跑来做甚？难道将她伤的还不够吗？
　　看着她吃惊的神情，他强忍住笑意，故作认真的道： “书房被折腾的乱七八糟，怎能再住人？所以我只好到这里来了！”

　　“你……”想愤怒的反驳，他还有别的姬妾，却在心中强忍住，暗暗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嫉妒的必要，今晚的他不需要离开。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又变得悲伤的她，他在心中暗暗后悔。微笑着，拥她入怀，那种温柔，竟让她心痛不已。

　　他的笑容依旧温暖，让她产生一阵恍惚。

　　相拥的两人却都沉默着，对她突如其来的柔顺，他感到诧异，隐隐感到不安，她的脾气不该如此，她该是愤怒不已才对，书房中她的愤怒和此时她的安静，变化的让他感到不适应。

　　心中突然忐忑不安起来，犹豫了半天，他轻声问道：“笙儿还在生气吗？”

　　她漠然的摇摇头。

　　他感到吃惊，心中生出种不好的预感，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他又问：“为什么？”

　　“她会对你好！”抬起头，为自己终于做出正确的决定，感到欣慰；但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她却忍不住心中生出不舍，鼻子突然一酸，忙低下头去，几欲落下泪来。

　　闻听此话，他感到心头一震，低头仔细打量她，她说的话似无可挑剔，但此话从她口里说出，却让他的心中生出阵阵不安。

　　“对不起！我……”低着头，他想道歉，却被她伸手捂住嘴唇。无法再让他说下去，此时他的道歉只会让她心中更加不忍。

　　抓住她冰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他才发现此时她的眼中竟已盈满了泪水。

　　他感到伤心，又对她的安静感到不安，忙解释道：“紫笙，我没有，我没想到梦蝶会来……看到你，我便想气你，我生气你竟然……”他想说你竟然和程宣，却说不下去。

　　听他不迭道歉，她心中茫然，对他，她真的能够舍下？但不舍也要舍下了，不想死在他手中，不想让他看到她有一天杀死他的父亲，或着她被他们杀死，想起未来某一天的针峰相对，她的心中不由痛做一团，默默靠紧他，突然，她求道：“昀！不做太子，好吗？”

　　赵昀闻听，对她又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感到好笑，以为她是小孩脾气，一定要让他说出皇位和她哪个在他心中更加重要，拍着她的头，故作严肃的道：“傻瓜，那怎么可能？”她感到伤心，盯着他，又问道：“为了我呢？”他笑了，道：“为了紫笙，我才要做太子，做皇帝，那样才能够好好的保护紫笙！”他不知道若他不当皇帝，等待他的便是另一种可怕的命运，他将会失去她和所有一切。

　　见他摇头，她的心中突然变的冰冷，却仍不甘心，拉住他的胳膊，眨着眼睛，她又道：“我们可以隐居，躲进深山，就我们两人，谁也找不到！”说完，便企盼的看着他。

　　“呵呵呵！”看到她眼中的天真和单纯，他却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只有她才会如此去想。想着，却撇到她眼中流露的失望，忙止住笑，吻着她的脸颊，他安慰道，“好吧！我会去找一处风景美丽的林子，只我们两个人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对他的回答，她感到郁闷，大声争辩道：“我是认真的！”

　　却听到他含糊应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便吻上她的唇，让她无法再去说话，她的心中涌出一阵无奈，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并不是她，强行将他带走，他会愿意吗？他们最终还是要成为敌人了。

　　一阵伤心涌上心头，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鼻尖，他感到诧异，抬起头，却看到她眼中的伤心，心中竟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吻去她颊上的泪痕，看着她，他郑重的道：“赵昀只会喜欢紫笙一人，只会对紫笙一人好！”
　　紫笙愣住，呆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写着郑重和认真。

　　泪水蓦的从她眼中涌出，她感到心中痛的难受，这样的他，又让她如何忍心走开，但她却不得不走。

　　见她突然泪流满面，他慌了手脚，心中懊悔不已，不该去怀疑她，更不该去气她，这样的她又怎会去做那样的事，是他太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