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小夫妻与吸血鬼先生们的同居生活》猫十七

5、了解

　　虽然跟踪布拉德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如果不把他的职业当成一件可疑的事情来看待的话，而网上那位疑似吸血鬼也没有再犯什么新的案子。可莫小唯终于因这件事情开始从“同吸血鬼同居了”这样一个浅薄的认知中往深想了去，开始好奇“吸血鬼”这种生物究竟跟人类有什么不同。最起码要确定清楚住在家里面的这两位“鬼”爷会不会拿她当食物来看待。

　　吴尉这个周六仍要在图书馆值班，莫小唯自己闷在房间里，下了一堆吸血鬼相关的电影和电视。还排了序，定了计划，要一个一个地看完，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暮光之城》。
　　一部电影看完，因为一直在比较这里面的吸血鬼与她家里的那两只究竟是不是一样，所以她虽用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可还是频频出神，等到看完，也没把握住电影里究竟讲了些什么。但有两点，她却是明白了的：一是原来吸血鬼们都是能够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二是外貌值跟武功值成正比关系，长得越好看的吸血鬼，武功便越高。
　　于是出了房门，在客厅见到布拉德时，莫小唯的眼睛里就多了一种叫做崇敬的东西。
　　活的武林高手啊，这比活的吸血鬼更让莫小唯心生向往。

　　而这位活的武林高手似乎正打算出门，看见已经在房间里窝了一上午都没半点动静的莫小唯终于爬出来了，武林高手先生露出一脸柔和的笑来，“小唯，我要去超市，用不用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啊？啊！我也去！我也去！”刚刚搬过来，很多日用品都还没买，房东先生们很大方地出借了自己的。莫小唯本来就打算着等吴尉休息拉着他去买的，现下布拉德要去，那就正好。
　　莫小唯一瞬间就把算盘打了个精细。她之所以要等吴尉有空，是因为需要添购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一个人根本拿不了那许多。现在跟布拉德去，他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她一个人拎那么多东西，这样她也正好能借机看一看吸血鬼是不是真地如传说般那样“身强体壮、力大无穷”。
　　一向被人说迟钝的莫小唯，此刻很自豪于自己竟能够在这电光火石间想出这样一个“复杂”的计划，于是便带着满脸自得地诡笑，颠颠地去取了外套穿上。

　　布拉德一直笑得十分温和地等在门边，就像是完全没看到莫小唯脸上那满满的“我要算计你”的表情似的。等到莫小唯过来，穿好鞋，他还十分有风度地伸手把门锁拉开，然后推开门，侧身让莫小唯先行。等她出去，布拉德才又转身把门锁上，然后跟着莫小唯一起去坐电梯下楼。

　　一开始的时候，莫小唯的注意力还全在布拉德身上，因此也就没怎么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
　　可等到她再一次感叹这超市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可抬头一看却发现除了他们站的这条过道其他地方也没有多少人的时候，莫小唯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人似乎大概可能应该是为了偷看布拉德才挤在这儿的。
　　莫小唯往左边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本还肆无忌惮着往他们身上打量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的视线时，便赶紧地撤了回去，一个个死盯向自己眼前的东西。
　　莫小唯这时才在众人目光的启迪下，侧仰了头，仔细地打量起布拉德来。

　　布拉德很高，比吴尉和司南都高，而她更是才只到他的大臂中间。他的头发是淡棕色的，发根处似乎还带着微微的金色。莫小唯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布拉德是不是外国人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一开始倒也不用去想，他的名字，他的发色，还有他五官的轮廓，其实都已经在在地表明了他绝不是中国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在莫小唯的头脑里就没有形成过这个意识。
　　更甚至于，在此之前，莫小唯都没有如此明确地发现到布拉德长得有这么好看。
　　是真地好看！
　　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帅气或英俊一类的词汇，不论是单个的五官也好，还是组合在一起的样子也好，都是异乎寻常的好看，有着一种浑然天成却又不显山露水的美感。
　　可这恰恰正是奇怪的地方。

　　初见司南时，莫小唯觉得他简直就是她此生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既脆弱又凌厉，如同一把薄如蝉翼的剑，既像是随时会被掰断，也像是随时都可取人性命的样子。
　　可平心而论，司南虽好看，然下巴太尖，嘴唇太薄，如果相信面相学的说法，那就是个薄情的家伙，因而再好看也是只可远观，让人生不起亲近的念头。
　　布拉德却不同，他的五官简直是让人找不出一点的瑕疵来，如果仔细比较，绝对会让人觉得比司南的五官更加完美。可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让莫小唯在初见他时，除了高雅温和的印象外，竟忘了去留心他的长相。
　　莫小唯低头自省，这究竟是她太过迟钝呢，还是布拉德的样貌本身就带着很大的欺骗性质？
　　等再抬起头来时，莫小唯已经相信，大概，布拉德就是那种传说中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才让人一时很难发现他五官的完美，因而她眼里的崇敬也就越发强烈了。
　　至于其他人是因为什么才一直死盯着布拉德不放，那莫小唯是没有去想的。

　　“小唯，你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吗？”布拉德右手拿着一张单子，左手正从货架上挑出一袋洗衣液往推车里放。“单子上的东西我都已经帮你拿完了。”说着，他拿着单子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因为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莫小唯怕落下什么，早就已经列好了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然而她的单子是在家里面想到缺什么就写上去的，极没条理。
　　等他们两个进了超市，她也是想都没想地就按着单子从上到下地去找东西。布拉德在跟着她从洗涤用品区逛到食品区，又再逛回到洗涤用品区之后，终于把她手里的单子抢了过去，推着车开始从头走起，一边走一边把她单子上有的东西一件件挑到推车里面。
　　布拉德一面挑东西，一面还不忘时不时地拽莫小唯一把，就像是怕她光跟路也要跟差了去。

　　“没了，没别的东西要买。”听见布拉德问，莫小唯瞅了一眼清单，又瞧了瞧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肯定摇头。
　　“那好，去结账吧。”
　　“哦。”
　　布拉德率先走在前面，对于周围窥视的目光，他自始至终都像没发现似的，拉着莫小唯便找了一队看起来还不那么长的队伍等着结账。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带着小孩过来的年轻妈妈，小孩儿大概才三四岁的年纪，坐在推车里，看见两个人过来，便瞪起又黑又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布拉德。
　　布拉德弯身趴在推车的横栏上，对着小孩儿“呀，呀”的逗弄，然后又抬起头，温和地问那年轻妈妈，“多大了呀？”
　　在得到“四岁了”的答案后，他伸出一只手来，递在孩子面前，用食指的指腹隔空刮着孩子的下巴，故意奶声奶气地问：“四岁啦？会不会数数呀？”
　　小孩子在他把手探过去的时候，视线就已经集中到了他的手指上，等他问完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把头低下，然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布拉德大笑。
　　孩子妈妈赶紧让孩子松开口，“干嘛呢？怎么咬叔叔呢？快点放开！”她抬头，有些羞愧地对着布拉德道歉“不好意思啊。”
　　布拉德把印着两排牙印的手指抽回来，笑着安抚，“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这时候最好玩了。”

　　莫小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看到孩子松了口，却还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起来，“你也喜欢小孩子啊？”
　　“嗯？”布拉德挑了挑眉，现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神色，他偏过身，凑在莫小唯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小孩子的血是最甜美的了，可惜不够多。”
　　“呃……”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布拉德还在同莫小唯讲述关于质量与数量的两难选择。
　　这个选择是从一个故事里引发出来的。这故事是说，从前有个吸血鬼捡到了一个小女婴。小婴儿身上甜美的血香气哪怕是在十米之外都清晰可闻——吸血鬼正是凭着这血液的腥甜气味才找到了被遗弃在深林中的小婴儿的。
　　发现小婴儿的吸血鬼如获至宝，很想要立即便享用了这甜美的一餐。可在牙齿贴近婴儿颈项的那一刹那，吸血鬼便想，婴儿这么小，这么甜美的味道只吃一顿便没有了，那该多么可惜。还是再把她养大一点再吃吧。
　　可婴儿那时还没有断奶，吸血鬼不能带着她四处游荡，她是需要稳定的奶源来活命的。于是吸血鬼便找了个村子住下来，这一住便是十多个年头。期间他们一直以父女相称，因为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吸血的事情，吸血鬼只能勉强靠着偶尔吸食动物的血液来活命，这十几年下来，就算是不死的吸血鬼竟也显得老了很多，因而倒没有人怀疑他不是人类。这样长的时间里，吸血鬼无数次地想要吸了女孩儿的血，可每一次都想着再等她长大一点，便又放弃了。
　　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婴儿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一过十五岁，便有很多人上门来提亲。后来，小姑娘遇到了临近国家的王子，吸血鬼无力阻止小姑娘的出嫁，便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嫁进了王宫。
　　后来，人们都说，王子非常爱小姑娘，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她的父亲却仍旧十分思念她，并在这种思念之中死去了。小姑娘听闻父亲的死讯非常伤心，王子为了宽慰她，便请主教亲自为她的父亲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可是布拉德说，那个吸血鬼一开始并没有真地死去，他只是太久没有吸食人血，才陷入了假死的状态。等到主教为他举行过葬礼，他才在葬礼中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布拉德在讲完这个寓言之后总结：太贪心总是没有好结果的，作为一个吸血鬼，尤其要懂得选择最好的时机下嘴。
　　布拉德一路都说得非常欢快，仿佛这不仅是一则寓言，还是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可不知为什么，莫小唯却觉得，布拉德其实是很伤心的。
　　后来她知道，这个故事在司南那里还有一个吸血鬼养大了人类的女孩儿，然后被背叛被杀死的版本，人性在他那里比布拉德口中吸血鬼的贪心还要血腥残忍。
　　但不论是布拉德也好，还是司南也好，他们都绝口不提究竟是什么让吸血鬼情愿十多年不喝人血，难道真地只是为了等待那最甘美的一口吗？

　　故事差不多讲完的时候，两个人也到了家门口。正看见三五个人围了一堆坐在路边的小石桌旁，都是些上了年纪的。
　　布拉德看见这个情形，脸色便变了变，口中念叨着，“遭了……”
　　莫小唯不明就里，“怎么了？”
　　布拉德快走了几步，进到楼栋里，再到电梯前看了一眼，才回头跟莫小唯苦笑道：“又停电了……”
　　“啊？”莫小唯也赶过去，看见电梯的指示灯果然是灭的，“这，这总停电吗？”
　　布拉德干笑，“偶尔，呵呵，偶尔……”看见莫小唯的脸色也变了，他赶紧安慰，“没关系，一会儿就来了，我们这片电路有点老化……不过因为一停的话范围就挺大的，所以修得也挺快。不用担心。”
　　她丝毫不觉得布拉德这安慰有效，苦着脸，她仰头问：“那我们怎么办？也在底下等着来电？”
　　布拉德犹豫了一下，“你要是想走上去也行……”
　　莫小唯想了想，他们家住在十五楼，不过就是三个五楼呗，她自己的家就住五楼，这点子距离她都爬了十几年了，不算什么。再说她手上也没拎什么太沉的东西，满满两大袋子重东西都在布拉德手上呢。那就爬吧。
　　于是两人就转到楼梯那边开始往上爬。

　　等到爬上两个五楼的时候，莫小唯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也开始明白底下的人为什么情愿在楼底下等着电梯也不肯自己爬楼梯了。再等到终于爬上十五楼的时候，莫小唯的腿都已经开始明显地打颤。
　　不仅是她，布拉德也已经气喘吁吁，样子比之那天帮她和吴尉搬家的时候还要狼狈。
　　一进门，俩人便双双地坐倒在了地板上，装满东西的超市袋子被随手扔在脚边。

　　莫小唯瞅瞅布拉德，十分疑惑，“不是说，吸血鬼都是很厉害的吗？”
　　布拉德也回以同样疑惑的表情，“谁说的？”
　　莫小唯理直气壮，“暮光之城就是这样演的！很多人也都这样说，吸血鬼跑得很快，跳得很高，打架还很厉害。”
　　布拉德似乎挺无奈，“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都去参加奥运会了，还在这里呆着干嘛？”
　　“呃……”
　　不给莫小唯反应的时间，他又继续道：“而且，我老了，就算吸血鬼的体力真地强于人类，我也只是一个老了的吸血鬼而已，跟年轻人总是比不了的。”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莫小唯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把看不来不过三十来岁布拉德跟“老了”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你，你多……大了？”
　　布拉德两手撑在身后，仰头望向天花板，一副回忆思考的模样，“嗯……多大了……不太记得。”
　　莫小唯瞪大眼，“怎么可能连自己多大都不记得？”
　　布拉德笑，“因为我活得时间太长了，所以不记得也是正常嘛。”
　　小唯想了想，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信，但她并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比较好奇别的问题，“嗯……那个……我能问你吗？有人说，喝了吸血鬼的血就能够变成吸血鬼，这是真的吗？”
　　“嗯……”布拉德又仔细地想了想似的，才回答，“反正我的血没法让人变成吸血鬼。其实，我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自己也不清楚。我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关于幼年的记忆，我没有，司南也没有。不过倒是有一种说法，流行得很广。”
　　“什么说法？”
　　“是说，吸血鬼是该隐的后裔。不过并不是说吸血鬼们都是该隐的子孙，而是说吸血鬼们同该隐一样，都是犯下过血戒的人，即是说，是杀过人的人，是杀人犯。”布拉德微笑着徐徐道来。
　　“啊……”
　　“《圣经》中上帝对人类说：‘凡活着的动物，都可以作你们的食物。这一切我都赐给你们，如同蔬菜一样。唯独肉带着血，那就是它的生命，你们不可吃。’上帝把除了血以外的一切都赐给人类作为食物，因为血是生命的象征，上帝要让血重新流回土地。可吸血鬼却只能以血作为食物，这是因为吸血鬼犯过杀罪。上帝在该隐的身上作了标记，那标记便是将他变成只能吸血的活尸……”

　　莫小唯呆愣地听着，回过神来时布拉德早已经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刚刚买回来的东西仍旧散在脚边，她赶紧爬起来，拖了袋子去归置。

　　晚上的时候，莫小唯计算着吴尉回来的时间在厨房里做饭。布拉德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五点整的时候，有天气预报，莫小唯站到沙发旁边听。
　　播报员站在室外的凉风中，发丝被吹得很凌乱。配着这样的形象，莫小唯相信她说的从今晚开始降温是确有其事。
　　听完了天气预报，莫小唯从新回厨房做饭。
　　等到电饭锅“叮”的一声宣告任务完成时，吴尉也正好开门进来。
　　莫小唯很高兴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邀功，“我饭刚刚做好，你就回来了！”
　　吴尉拍拍她的头，以示嘉奖，“我去把外套脱了，就下来吃饭。”
　　“嗯嗯。”欢快地送吴尉上了小阁楼，莫小唯一转身，就看见布拉德已经又多套了一件衣服，像是很冷似的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
　　她瞄了一眼，有些嘀咕，但也没很在意，便又回了厨房去摆碗筷。
　　摆完出来时，吴尉还没下楼，司南倒是开门进来了，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单薄却凌厉。

　　司南一进来，布拉德便一骨碌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捏了捏，“今天降温了你知道吗？怎么穿得这么少？看你满身都带着寒气，快进屋去多套一件衣服。”布拉德的表情很严厉，看司南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孩子。
　　“好。”司南倒是淡淡的，他虽然在特定的事情上喜欢向布拉德挑衅，但在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听布拉德的，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懒得跟他争辩。
　　等到司南从善如流地多穿了一件外套，到厨房打开隐藏式冰箱拿他的“食物”，莫小唯凑近了他问：“那个……你们很怕冷吗？”
　　司南瞄她一眼，“我们感觉不到冷热。”
　　“哦……”

　　司南出了厨房，吴尉跟他错身进来，拍了拍莫小唯的头，“怎么了？”
　　“不，没什么……”莫小唯嘀咕，“我只是无法理解那两个……”鬼，而已。
　　“哦。”吴尉笑笑。挽了袖子转身去洗手。
　　莫小唯看着他宽阔的背，突然想到，为什么吴尉从来没问过那两个……鬼干嘛成天不吃饭，只从小冰箱里拿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