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跟我回家吧（温馨文）》_秋澄

10、我的哆啦A梦

　　林向珊双眸飞快地扫视底下黑压压的人头，心脏几乎都提到了嗓子口。她的手心满是汗液，连着麦克风都快拿不稳了。
　　冷静，冷静，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沉默了十几秒，林向珊的确是暂时冷静下来了，但现在她所面临的是更尴尬的一个局面，也是会让她想要去死的困局——
　　她忘记贺词了。
　　有没有人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当人紧张到极致的时候，往往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大脑会选择性地抽离另你最为紧张的那一部分，让人得到极致的放松。那么林向珊，现在正是处于这种脑袋死机的状况。
　　如果可以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她真的就打算那样做了。一了百了，总好过这么尴尬地站在台上与宾客们干瞪眼的好。
　　唐枭翔随即几分了然，她……该不是忘词了吧？但就一整天的接触下来，他立刻又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她，总是能给预料中的篇章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结局。
　　那么，林向珊，这次你又有什么办法获救？
　　她深吸口气，再吸口气，颤抖着捏紧手中的话筒。完全的空白，大脑面临她二十五年以来的最初始状态。
　　严颜和陆琛远，带着一脸信任的表情望着自己，谭文婕更是早就亮起了DV，等待拍下她自信飞扬的画面。林向珊下意识地朝唐枭翔的方位瞥去，属于他的座位却已经空空如也。此时此刻，她更是深刻了解了，没有人能帮她，这里只有她一个，她能靠的唯有自己。她不是大雄，没有万能的哆啦a梦。
　　林向珊，你可以的。冷静一点，冷静，冷静……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脚，浑身仍是止不住的颤栗。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同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有几分相似。依稀记得童年看过《樱桃小丸子》的动画里，有一集也是讲到婚礼。小丸子的爸爸樱宏志作为婚礼亲族代表，上台发言的时候也曾是大脑一片空白的。
　　或者……她可以试着讲一些。就算是有的没的，也总比干站在这里下不了台的好。
　　这样想着，林向珊便缓缓地抬起头。对台下的每一位宾客报以微笑和歉意。柔软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徐徐地扩散开：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新娘的亲友代表林向珊。其实本来准备了很多的内容，比如百年好合，同心永结，比翼双飞之类的词汇，却在刚才上台之际不幸忘光光了。”
　　台下宾客席传来一阵欢笑声。
　　“但是，我祝福严颜以及陆琛远的心意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改变。我认识新娘严颜足足有七年，她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了点，爱骂人了点，动作快了点，贪吃臭美了点，总的来说是个人美心也美的好姑娘。
　　“我还记得她熬夜为我补习通宵担心我挂科；她有一阵子狂迷十字绣两手扎满了包还要为我缝被套；她的蛋炒饭常常硬的像石头，每一次却都怕我饿着了，半夜起来炒给我来吃……
　　“然而就是这样的严颜，遇到了现在的陆琛远。其实我和阿远并不特别熟，印象中就觉得你是个顶温柔顶宠颜颜的好男人。就是不明白颜颜为什么每次都说你腹黑，说我被你的善良外表给蒙蔽了，骂你没心没肺。我想，一个人若是没心肝干嘛每天还陪你打电话打到你睡着了才挂，干嘛还事事由着你顺着你，每次吵架都是他先低头。他是闲得无聊还是骨子里犯贱，还不是因为他爱你啊！不过很高兴你们俩终于凑成一块儿了，颜颜啊，你还记得吧？当年宿舍里我们打过赌的，你和我还有文婕我们仨，谁要是第一个告别单身，就得包一个五千块的大红包啊！所以别骂我没义气，说好了，这次你得包红包给我啊，我和文婕一人两千五，谁都别想逃！”
　　此时此刻严颜的双眼早已因为这席话而湿润，鼻子一酸，扑扑扑地落下泪来。
　　“抱歉各位我可能说的都是些废话，其实吧，以上全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千真万确！那么最后还是要不免俗的祝福新郎新娘一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对了还有早生贵子，别忘了给我当干妈！”说到最后，林向珊也忍不住哽咽了。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掌声雷动，甚至有人站起来为林向珊鼓掌喝彩。
　　陆琛远更紧地握住了严颜的手，刻着对方名字的婚戒亲昵地贴在一起，灼灼发光。
　　你一定会幸福的，颜颜。林向珊抹了抹眼角，稍一挪动脚才发现全身早已瘫软无力了。钱志杰立刻冲上去将她扶下来，她靠着他，不无担心地问：“老钱啊，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真叫一个棒！珊珊你太有才了！”
　　门口的唐枭翔看着远方两个相依而行的身影，微微抿了抿唇，黑眸涌起几分显而易见的欣赏。
　　林向珊，看来你已经找到你的哆啦a梦。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林向珊坐定后就有些头晕目眩，她以为是紧张所致，却不知是因为方才自己胡乱试酒而微醺了。接下来的游戏环节，全场的宾客们都变得有些疯狂，气氛高涨。然而她却倚在座位上不想动，脑袋沉沉的晕晕的，就连讲话的语速也变慢了不少。
　　“珊珊，你还好吧？”钱志杰不太放心地凑过来。
　　“嗯，没事呀。”
　　谭文婕摸了摸林向珊的额头，“我看你不太舒服，要不先歇一会。我同颜颜讲一声，游戏你就甭玩了，在一旁看看就好。”
　　“也好。”
　　林向珊起身要去厕所，谭文婕便陪她一块。
　　已近晚间十点多，一出大厅就迎面拂来一阵凉风，吹得林向珊觉得倍儿舒坦。耳边环绕着谭文婕絮絮叨叨的声音：“今天虽然累点，不过看到颜颜这么开心也值了。你不知道我拍了多少视频和照片呀，机子都快爆了……说起来还没有给我们仨拍一张合照呢，等会回去得让阿远给我们来一张，好歹算是纪念嘛……不过刚才你在台上沉默了那么久，我在底下都给你捏把冷汗，还以为你忘词了呢！后来那段话说的真他娘的感人，害得老子我都差点哭了。喂喂，我说珊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嗯，嗯，听着呢我听着呢。”林向珊已有些云里雾里，一脚空一脚虚的，视线也不禁模糊起来。对于文婕的话自然是听了半句漏掉一句的。
　　“算了算了，赶紧解决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向珊巴着墙一步一步地挪进去，刚踏进盥洗室就听见外面谭文婕喊了声。“这不是唐枭翔吗？”
　　她一顿，脑袋在接收到“唐枭翔”这三个字的同时就自动清醒了大半。林向珊便立即转过头，朝外边费劲地巴望着。
　　或许因为灯光过于明亮的关系，反倒让她对眼前的画面起了几分不确信。又或者是林向珊的视线仍然模糊着，使她看不清唐枭翔的样子。眼前依稀辨别得出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不对，应该是两个，朝门外缓慢移动着，最终消失在一片夜色当中。
　　谭文婕回头见林向珊傻姑一样地蹲在厕所门口，眼神迷离。“珊珊，你怎么出来了啊？”
　　“那个人……嘻嗝。”她打了个嗝，一股浓烈的苦涩酒味自胃里翻滚翻滚上了喉腔。是他吗？难受的感觉噎在吼口，是吐不出也咽不下。肠胃仿佛搅合一般搞在一起，堵得慌。
　　“你也看到了。”谭文婕费劲地把她扶起，带她一同进了厕所。“我知道你喜欢唐枭翔，说实在的，我也不了解他。但我感觉这个男人吧，总有点那么……不靠谱。”
　　“不靠谱……？”
　　“我感觉他有点花心。怎么说，你前阵子不是同我讲他分手了么？今儿个非但没看出来半点失恋的影子，更是一边同你亲亲热热一边同何静娴唧唧我我。”
　　“我没有和他亲亲热热。”林向珊扁着嘴皱了皱眉。都是她处处给他制造麻烦，搞得别人束手无策。
　　“先不管这个。你看，刚才他扶着何静娴走了。接他们的车还真不错，话说驾驶座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啧啧，看来你喜欢的男人，当真是艳福不浅。”
　　林向珊顺了顺胸口，想借此让绪乱的心跳渐渐平稳。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他？她也时常想不明白。
　　的确，唐枭翔算不上最好看的，也不觉得他是多有钱。但他身上却带有一种清俊尔雅的气质，让她觉得很舒服。正是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独特气质，从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那是个相对燥热的午后，她正趴在货柜边计算盘货，眼角下意识地瞥到一个人影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对每一个进门的顾客微笑，是她的原则。
　　当时的他，目测下来就足有一米八，一身笔挺的西装却没有让人感觉死板，不是那种生意人也不是典型上班族的打扮。他的手随意插在兜里，不算特别白皙的脸庞挂着几分闲适。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林向珊看得有些愣了。
　　“一个吞拿鱼三明治。”他眯了眯眼睛，微微勾起唇角。
　　他有双不大却明亮的眼睛，这也是他五官里长得最好看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让人第一眼便能注意到并被其深深吸引，因此其他的细节也就显得不那样重要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林向珊这样想。
　　靠窗右边最角落的位置里，男人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街道，眼神黝黑而淡然。
　　“林向珊，你好了没有啊？”
　　门外响起谭文婕的呼喊，林向珊打了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好了好了。”
　　才一起身，那股强烈的酒精味霎时又冲了上来。仿佛狂涌而至的浪潮，一袭一袭拍打着礁石。她抵挡不住地捂住嘴，极力抵住一个即将喷发的酒嗝。
　　“珊珊？珊珊？那我进来咯。”
　　厕所门才一打开，林向珊就哇得一声宣告决堤了。
　　谭文婕登时龟化地站在原地。
　　视线一分一分木讷地往下移。
　　具有严重洁癖的谭文婕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脑海里的警备战线拉起了黄灯，在不断鸣响鸣响。
　　半分钟后，希尔曼大饭店的某间盥洗室里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林——向——珊！你给我——擦干净——！！！”
　　于是，这一出由悲剧闹剧荒谬剧接连上演的婚礼，就此在林向珊小盆友酒后不省人事的状态中以及谭文婕的河东狮吼下暂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