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跟我回家吧（温馨文）》_秋澄

8、你的黑白世界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一波波传来，林向珊深吸口气，紧紧地把演讲稿攥在掌心抬头挺胸地向前跨出第一步。
　　就在这时只听见呲呲一阵尖锐刺耳的杂音，似乎是麦克风连接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大厅的水晶吊灯忽然发出忽明忽灭的光线，扑闪地暗了几下，下一刻，全场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人群哗然，以为是婚礼原本就设计好的惊喜环节。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动静，大家便开始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个很奇妙的时刻，那一瞬间，林向珊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事物。但她可以听见来自各个地方的声音，脚底走动声，东西落地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噗咚，噗咚，噗咚……
　　然后她想到了唐枭翔，想到现在的他就站在离她不过一米，近在咫尺的位置。
　　仿佛是第一次那样靠近，林向珊闭上眼睛，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驻，那样她便可以更清楚地去感觉，他与她的距离。
　　“珊珊，珊珊你在哪里？”钱志杰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真实。
　　“学长，学长？”何静娴语气含有几分无助。
　　有人开始不安地走动，有人踩到她的脚，有人在黑暗中撞到她，林向珊生怕演讲稿会从手心滑落，捏得紧紧的，捏得掌心都疼了。
　　“各位来宾，由于饭店总电闸意外跳闸，工作人员已经在维修当中，请不要担心，耐心等待……”得到通信的主持人一遍遍地大声维持秩序。
　　现场仍是漆黑一片，林向珊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感受过黑暗，她不怕黑，却讨厌什么都看不清的感觉。依稀可辨的影子，暗夜里的任何事物似乎都会得到扭曲。
　　一片漆黑中，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她，她的手早已被手汗捂热，与这凉凉的手掌形成强烈的对比。
　　会是谁？钱志杰？
　　林向珊刚要开口，左耳上方却攸地传来一个沉稳的男音：
　　“对不起静娴，黑暗中我可能看不清任何东西。”
　　是唐枭翔！是他的声音！
　　林向珊有些激动，她甚至想要尖叫，她没有挣脱没有反驳当即没有任何回应。什么意思？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尽管她承认现在的光线的确有够暗，但也不至于到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步……难道说，他是个夜盲？唐枭翔患有夜盲？
　　没错，他是个夜盲。
　　唐枭翔握着她的手，镇定地睨视着眼前并未出现任何画面的世界。此时此刻，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不习惯黑暗，那仿佛给他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不受掌控却也是他无能为力的。这种感觉很糟糕，他承认，却就是该死的束手无策。
　　“嗯，别担心。”半晌，女人方才道出一句淡淡的话语：“我会牵着你。”
　　……我会一直牵着你。
　　别担心，就像你对我说的，安慰那个因为找不到婚戒而失魂落魄的自己，似乎也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
　　别担心，你为我找的别针，让我不再为顾虑裙底的风光而惴惴不安。
　　就像你说的，你说的那样……
　　是的，因为有我在，所以不用担心看不见。
　　唐枭翔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由指尖传来一股电流直直地滑入心底。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说不清。但他明白，此刻抓着她的不是何静娴，而是那个一直能给他带来安心且无形的温暖关怀的女人——林向珊。仿佛冰天雪地中孤独的旅行者忽然得到的一杯热拿铁，那般温软，沁入心肺的滋味使人记忆犹新。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所明亮，他甚至看得到阳光万丈的美丽世界与女人恬静的笑脸。如同他与顾桑榆分手的那个午后，她的一张简陋卡片，又或许是长久以来她所赠送的“特殊”甜品……
　　她对他的好，他又何尝不知？
　　“谢谢。”他对着空气说道。
　　啪嗒——
　　全场骤然恢复一片灯火通明，灯光前仆后继地冲入视野，使人的眼睛因为强烈的光感对比而显得有些酸涩肿胀。
　　短暂的断电过后，一切恢复正常，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司仪再次扯起麦克风主持，陆琛远摸了摸严颜的发，示意主办方一切继续。
　　唐枭翔几乎在恢复灯光的同时松开了她的手，凌厉的黑眸掩去几分浅浅的波光。
　　……她，毕竟是有男朋友的。

　　林向珊在那片冰凉离开的时候，心也同时荡了一下。
　　脑底一遍遍地念叨：应该的啊，应该这样的，灯都亮了，他也只是因为看不见黑暗而牵了自己一下……没什么的没什么。还是说他发现牵的人其实不是何静娴而松手了？意识到有这个可能，林向珊的双眼迅速黯淡了几分。
　　来不及细想聚光灯却意外地直直打在他们身上。
　　她一惊，慌张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和唐枭翔此刻竟然双双并排地站在通往厅门口舞台最中央的位置。
　　两面的宾客纷纷张着眼睛投向他们，不少的人眼底划过些许惊艳。她随即了然，想必那一分艳羡的目光也都是冲着她身旁的气质男子，唐枭翔来的。也是嘛，现如今很多大龄未婚女青年对于未来另一半的择偶条件只剩下只要是雄的就成这一条要求了。更何况唐枭翔还附加了几条额外的利润，譬如模样好身材棒工作……额，有待研究，家境，唔，有待考察……
　　总之带出去是绝对会给女性同胞长脸的那一型。
　　林向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想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事儿，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应该先抉择留下还是前进的问题。
　　后退or not后退，that is a question。
　　然而身边的男人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因为她用余光瞟到唐枭翔竟然退了一步。
　　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她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双眸开始飞速运转并搜寻着钱志杰或者严颜的身影，好让她适当地发出求救信号。
　　可惜她现在终于是明白什么叫做定在杠头难上难下的滋味了，前进也不是退后也不是，聚光灯直照着他们，她偏偏好死不死地同唐枭翔站在一起。这么多的宾客都在看，他们完全就像是一对排演好的伴郎伴娘，不过她承认看上去不太配就是了……再来她也不愿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婚礼的流程正常运作。
　　这样下去又该如何是好？
　　林向珊犹豫再三，再三犹豫，终于狠下心一咬牙伸手把唐枭翔拽了回来，带着一脸甜蜜的笑容勾起他，手肘在下面暗示般得微微用力。
　　既然现在都演变成乌龙了，干脆就将乌龙进行到底吧。
　　唐枭翔一怔，完全没想到林向珊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此番举动。她……竟然不顾及男友的想法吗。
　　舞台前方的陆琛远和严颜彼此互换了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然后陆琛远在司仪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只听司仪的声音高高响起：
　　“下面迎面朝我们走来的是伴娘林向珊小姐和伴郎唐枭翔先生——”
　　现场乐队欢快地奏着乐曲，气氛已经缓缓进入了最高潮。
　　林向珊接受众人的注目轻轻挽着唐枭翔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去。
　　有一瞬间，她甚至错觉到以为这是只属于她和他的世界。但也只有短短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