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前传] 神逝》松寥片石

15、15、太上老君

　　八公主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是，我们确实都知道，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着那娇俏女子面露索然，我心中亦不好受。刚想开口安慰，八公主却忽而展颜一笑，道：“我早该想到，以那条傻缺老龙的大嘴巴，能瞒你什么。”

　　我见她虽然面上带笑，眼中却颇有愤恨之色，心知她一旦与我分别，定要想法子折腾南海那条为老不尊的白龙，赶忙干笑一声道：“其实这次与舅舅无关。”

　　我见八公主仍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只得挠了挠头，继续赔笑：“真的，内情都是老君相告。”
　　话刚一出口，我心中便是一悔。果然，我这位好姑姑闻言，面上半真半假的不满立刻转成了十足的怒火，全身散发出比玉树还要冰冷的寒气，几乎从齿缝里蹦出字来：“好一个老君。”

　　她定定瞧了我一眼，再无二话，顷刻间便拂袖而去，仿佛从未来过这广寒之宫。我懒懒倚靠在玉树上，却并不为三十三重天上的那个老道担心。既然选择开口，便是自愿放弃多年沉默带来的超然地位，纵然要面对司法天神公报私仇的泄愤，原也应当。

　　只是我其实真的感激这个老道，以与我最生疏的身份，抢在所有人之前来到我的面前。
　　我从不曾想过远离这一场风波，尽管这也许是所有关怀我之人的期望。但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若是由着我的性子拖下去，一切也许会转变到怎样不堪的境地。

　　太上老君道骨仙风地出现在我面前，眉目慈祥笑容和蔼，眼底深处的怜爱痛惜做不得假，但他也是整个三界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明明白白对我提出那一个请求的人。
　　不是要求，而是请求。甚至早在他提出口之前，便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但这老道还是说了，哪怕即将面对的是整个三界所有曾与前任司法天神夫妇交好之人的滔天怒火。
　　因为他知道我远远不如前任司法天神那般坚强果决，永远不可能像他一样，在有人开口之前，便主动揽下整个三界的责任。
　　然而他也知道，纵然我如此任性，终还是会走上那一条路。

　　所以与其让我因自己的软弱退缩，将那些关心我亦是我所关心的人，逼到不得不亲自作出放弃我的决定，不妨在所有人察觉之前，最先背上这个黑锅。
　　他赋予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像前任司法天神那样独断专行，而不去面对前任司法天神曾经历过的不堪。

　　但我终究辜负了老君的一片苦心。纵然含笑应下了他的请求，却仍任性自私地装作一切不曾发生，想要知道那些人最终会如何选。尽管从南海的白龙猴子的没心没肺中有过猜测，却依旧不敢相信，那几个我曾以为最看重的乃是三界众生的女子，竟会在三界与我之间，选择了我。

　　二度挽留却终不曾开口相求的嫦娥仙子，轻描淡写为我打发嫦娥仙子之邀的三圣母，毫不客气地对我下逐客令的八公主。
　　纵然我心知此时天庭尚未走到绝路，一切也并非别无选择，但又如何能够不动容。

　　“臭小子，你也该玩够了吧？”
　　三分无奈七分调侃的打趣声自虚空中响起，唯独没有惋惜与惆怅。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是还没玩够，可你会继续让我玩下去么？”

　　太上老君仍然很想表现得道骨仙风，但在我看来他依旧是道貌岸然的模样，因而怎么也无法对他产生些许敬意，只随口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太上老君故作忧虑地晃了晃脑袋，道：“你很想知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无非是靠三太子的能耐拖时间罢了。”

　　“哪吒既非将才更非帅才，你怎么能肯定他有这个实力？”老头子显然闲得发慌，居然兴致勃勃地与我磨起嘴皮子来。
　　我才懒得搭理他，随手拍去手上沾染的水汽，道：“没事我走了。”

　　“哎……慢！”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太上老君拦人的动作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没诚意，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停住了脚步，只听老道收起了他的戏谑之色，难得有些喟叹地道：“你就真没什么别的想问的？”

　　我沉默不语，定定看了这个老道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不是一直不肯说吗？”
　　其实不只是我面前的这个老道，还有更多的，曾被我称作姑姑舅舅的那一些人，以及玉泉山上与我相依为命的师祖，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无论我如何追问，他们始终不曾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然而到了今日，这个老道终于愿意向我吐露那个被他们合力隐瞒的秘密了吗？
　　我却突然不想听了。

　　太上老君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不强逼，只是舒展了眉毛笑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年轻人还是要想想清楚再做决定。”

　　真是个为老不尊的混蛋。我一边腹诽，一边却还是乖乖跳进了陷阱，耐心地等待他告诉我那个很多年前的很多年前，席卷三界的神魔大战，到底是如何平息的。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与我原先设想过的情形并无太大不同。

　　魔族来袭，三界第一战将领兵迎战。然则魔族不同于一般的妖怪，无形无体却植根于人心深处。只要三界尚有生灵，心魔便不会死去。面对杀不死的敌人，纵然再有百个战神也无能为力。于是三清献计，既然无法根除，那不妨便如对待那些上古由来的异兽一般对待魔族，以封印之术退而求其次。

　　只是方法说得容易，实行起来却远不是那般轻巧。魔由心生，亦由心灭。若要封印整个魔族，必得先将魔性集结到某一人身上，再借助佛道双方之力加以封印。而我哪怕是用大拇指想都能知道，那集结全部魔性之人，决然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小兵小卒。

　　这一刻太上老君的神色飘渺而恍惚，眼中亦有难得外露的悲悯，我一路听来却只觉无趣得想打瞌睡。连那为了三界牺牲自己的伟大之人是谁，都懒得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