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遥遥终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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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已近黄昏。
遥望天际是茫茫黄土，风肆虐，掀起层层灰沙，模糊了前方远去的路。
橘光斜射入兰亭，洒在红衣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忧伤，他痴痴的望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诉说，一时有些心疼，踮起脚，欲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可指尖刚碰触，却被他牢牢抓住，接着便跌入他有着淡淡槐花香的怀里。
“庭芳……”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幽幽唤着我的名儿，一种淡淡的幸福溢满心底，不由柔声应道：“恩，我在。”
“……庭芳。”
“我在，子蔺。”
搂着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似要将我揉入身体，压抑的轻颤叫我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子蔺，早些回来，我等你。”
闻言，抱着我的身躯微微一怔，下一秒，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激动地语无伦次：“你、你刚才说、说……”
“我等你，子蔺。”抬起头，我目光坚定的重复道。然后，那双琥珀色的凤目也渐渐腾升一丝雾气，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的将我搂住，直到一阵犹豫的脚步声传来方才松手。
亭外，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将士尴尬的站在那儿，目光飘忽，不知该往哪看似的，低声提醒道：“魏三爷，该启程了。”
“嗯，知道了。”一挥手，那小将士如获大赦，匆匆而去，眨眼就隐匿于不远处的送亲队伍中。
两颊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捧住，将我泛着笑意的目光扳回，某人臭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我赶紧摇头认错，扮作乖巧状，他方才缓和了脸色，一脸认真的说道：“庭芳，你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我点头，不敢反驳。
“不许你对别人笑！”
点头。
“等我回来！”
还是点头。
“等我回来就娶你！”
下意识的点头后，才蓦地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震惊的看向他，却见他一脸奸计得逞的灿烂笑颜，既气又无奈，平生第一次被求婚男主角竟然没有下跪，没有鲜花、戒指、烛光晚餐？好吧，即使古人不兴这些，也不能这样连蒙带骗吧？虽然、虽然我其实被骗得很开心……
故作生气状，某人果然急了，扯了扯我的衣袖，端出一脸可怜巴巴相，我暗自憋笑面上却纹丝不动，可某人不干了，索性耍起了无赖：“不管不管，你都答应了不许耍赖！”我汗颜，到底是谁耍赖啊？
抬首之间，一记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柔柔的，彷如棉絮，令我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他却已步出亭外，漫天风沙里，那火红身影静静伫立，衣袂飘飘，青丝翻飞，俊逸的容颜上眸光灿亮如辰，纯澈、干净、专注，红如樱桃的唇微漾一抹笑：“庭芳，等着我。”那笑容浅浅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那一刻，仿佛感觉到心脏短暂的停止，恍惚的以为这便是我渴望已久的幸福，殊不知命运的玩笑才刚刚开始。
春去，夏末，转眼已是金黄的秋。
“等我回来就娶你！”
半年了，子蔺，你也该归了吧？
天际，一大团乌云渐渐聚集起来，遮住了本就稀薄的阳光。四周暗淡下来，忽然一声惊雷乍响，紧接着几道紫色的光束划亮了上空，吓得树间三两只正在休憩的乌鸦慌乱散去，嘎嘎的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哟，这做过奴才的就是不一样，以前见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现在却老远就对我们笑，可真是擅长见风使舵呢。”
“可不是嘛，骨子里是奴才一辈子都是，打扮的再光鲜都没用。”
“我早就说过，做奴才的就应该安分守己，也不掂量下自个儿，还想攀龙附凤呢，简直就是做梦！”
……
院里，几个女子肆意的嘲笑声传来，字字清晰入耳，那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始终淡笑不语，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奚落，柔和的目光在瞥见门外的我时，有片刻的微澜，却又转瞬即逝，依旧是一抹淡笑，但我知道她是真心的高兴。
自从被贬为答应以后，或许是尝尽了冷暖，或许是真的淡然，又或许只是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绪，她的脸上再也不曾出现灿烂的笑容，总是淡淡的、柔柔的，像雪花飘落在溪水中，飘渺的令我心惊却是捉摸不透。
“姐姐，如今我的情况就像那两棵槐树……皇上、皇上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来我这了。姐姐，帮帮我，我不想在皇上的眼里变得平凡，我不想再回到掖庭，我不想，我不想……”
心中酸涩，绿柳啊绿柳，你的心高气傲去了哪里？即使再落魄也是皇上的女人，怎么就任由她们欺负？
怒火中烧，却不知如何开口。
“芳公主驾到！”
这一声喧喊来得及时，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宫女怜若，却是如初的静默等候，并未因此而洋洋得意。
这个怜若不简单，从太后将她派给我那一刻起，便依稀有所察觉。
众小主们一脸不情愿地向我盈盈福了福身，我也回以该有的礼数，方才向中间那个一脸淡笑的女子、我的三妹走去，耳边依稀之声传来：“哎，最近这是怎么了，这奴才们啊一个个都宠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皇妃驾临了呢。”声音不大，却正好令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在一片窃笑声中，我停下了脚步，淡淡地扫视了众人，婉然笑道：“庭芳出身掖庭，乃贱奴一个，不曾想过攀龙附凤，只愿平遂地度过这几年，待出宫之日找个良人嫁了便知足。前不久承蒙太后恩宠，收作义女，但庭芳从未以主自居，不过……”
话锋一转，目光顿时凛冽了几分：“不过若是有人存心挑衅，庭芳自是不会忍气吞声，任人宰割。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拔了毛的凤凰虽不如鸡，可鸡身上一旦长出凤凰毛，就不一定会心慈手软了……在这宫里，什么事都别做的太绝，为自己留有一点余地方是上策，不知庭芳说的可对？”
四周安静异常，唯有耳边树叶沙沙的声响证明时间还在流逝。
接着，我被众女热情的围了起来，一个个谄媚地笑着，讨好着，见风使舵四个字倒是更适合用于眼前的场景。
人群之中，绿柳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我，眼眶微潮，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她憔悴的容颜。
……
“姐妹们，你们听说了吗，那魏三爷好像是在送亲的途中死了！”
门外，一个宫装丽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炫耀着自己刚刚得到的最新消息。
“据说是在送亲途中遇到了地牛翻身，导致山石崩裂滑落下来，整条队伍的人都无一幸免……”
天地似乎不停的旋转着，耳中嗡嗡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拨开挡在跟前的人，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不听，不听，我不想听！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他说过回来就娶我，他说过要我等他，我这么听话的等着，老天爷怎么舍得与我开这种玩笑？
“姐姐！”
谁？谁在喊我？
嫣儿……
“姐姐，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是自愿替你和亲的，反正我的婚事本就由不得我做主，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
“姐姐，我会想你的，会很想很想你，你不可以忘记我这个妹妹，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回来看你……”
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好冷，又好热，呵呵，又要发作了，也好，这一次我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红衣少年倚在一棵老槐树下悠悠地对我笑着，我半喜半怒，故意甩袖离去，他果然着急的追了上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耍赖道：“庭芳，不许你不理我！”
心里因为他这一声呼喊而甜滋滋的，面上却滴水不漏，开始数落他这大半年迟迟不归叫我担惊受怕的种种不是，可他只是痴痴的笑着，任由我的花拳绣腿落在他坚硬的胸膛，目光专注而深情，看得我一阵脸红心跳，却听他轻声叹道：“庭芳，我要走了，来不及了……”
我一听，顿时气结不已，拽着他的衣袖不依道：“刚回来你又要去哪？”而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琥珀色的眼里有我不明白的忧伤，不知何时他挣脱了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而去。
远处，红妆素裹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儿，肃冷的容颜对着我微微漾开一抹笑，然后携着红衣少年缓缓离开在我的视线里，火红的两抹背影竟莫名的契合，宛如天成。
在一身冷汗中惊醒，思绪有片刻空白，恍恍惚惚看到王岳骞憔悴却焦急的俊颜，耳边是他长长的叹息：“庭芳，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
命中注定吗？原来如此……
再次陷入昏睡中，又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无数熟悉的面孔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前世口口声声说爱我的薛子谦、地府遇见的浮汐、这一世的慕容瑾辰、纯澈的子蔺、冷面心热的乔嫣……最后只剩下一个“命”字不断徘徊着。
蝴蝶飞不过沧海，而我终究逃不开命运的玩弄。
彻底清醒时，窗外过分灿烂的阳光灼伤了我的眼睛，微闭了一会，再次睁开，刺眼的光不在，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颀长的身躯，蓝眸因为瞥见我醒来而惊起一圈圈涟漪，欣喜万分：“庭芳，你醒了？可知你已经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我虚弱地笑了笑，动了动唇，“你说什么？”他凑耳过来，欲听清我在说些什么，而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滚”字。
蓝眸里是不可置信，我笑得极为讽刺：“那日若不是你故意推荐子蔺去送亲，他又何至于枉送了性命？你害死了他，如今凭什么还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
“……”
“怎么，无话可说了？慕容公子害人的本事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相信根本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吧？”
“庭芳，我、我确实无话可说……”
唇畔讽刺的笑意未减分毫，却字字波澜不惊，宛如柔声细语：“你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刻也不想看见你。”
刹那间，面具之外的容颜似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透明的令人心惊，湛蓝的眸子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彻底的凄艳。
一点一点，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门外。
屋内，阳光浓烈，却忍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驱不散我心底的冷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遥遥终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