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笙歌与谈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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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德殿内琴音袅袅，时而似珠落玉盘，时而似细雨蒙蒙，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觥筹交错之声而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件刚换上的水红色撒花薄裙，水袖飘飘似摇曳的柳条，莲臂若隐若现，素来盘梳整齐的青丝被放了几缕下来，轻盈地泻洒在胸前。
呵，太后还真是个敬业的导演呢。
“宣，芳公主觐见。”
浅笑，款步而入。
一室浓郁的酒香，正沉浸在谈笑中的众人齐刷刷向我看来，有惊艳的，有欣喜的，有怔愣的，也有没有情绪的。
中央舞台之上，一袭紫兰锦衣的少年踮足起舞，翻飞挥舞的长袖宛若游龙，转身回眸间翩若惊鸿，千般妩媚尽藏于那张金色狰狞的面具之下，却更显几分神秘之感，身姿灵动飘逸，远远望去，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那蓝眸缓缓向我瞥来，似一阵春风拂来洒落了满树梨花，叫我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慌乱的移开视线，竟见子蔺也在，他怔怔的望着我，琥珀色眸子里有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焦急，我朝他浅浅一笑，用眼神安抚他稍安勿躁，他却闷闷地低垂着头，耍起小性子起来。
乐曲倏停，舞毕，蓝眸少年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方才向龙椅上的仁武帝而去，抿唇轻笑道：“皇上，去年元宵家宴不曾兑现的承诺今日我可补上了啊。”
偎在仁武帝怀中的举动，众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面色如常地饮着美酒，可为何、为何我却觉得那相偎的两个人很刺眼？
视线一转，魏子都浅白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贯的温润如玉，淡月一般的镇定，就连唇边微勾的弧度也叫人摸不出他真实的情绪，我礼貌的笑了笑，那幽潭似的眸子似乎有片刻的澜意，却是转瞬即逝，恍若幻觉罢了。
垂目，微提裙摆，我款步向前，唇边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钟后原本投注在慕容瑾辰身上的恼怒目光，在瞥见我时，霎时化作一丝讽意的笑。
“庭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四周安静无声，无数惊叹的目光中，有一道尤其灼热。
“平身！”
刚起身，就听那人开口赞道：“好一个绝妙佳人，鄙人在西祁也待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了，竟没发现皇上的宫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美人儿。”
说话之人一身藏青胡服马褂，墨发披散，只将颊边几缕梳成小辫，额宽鼻挺，眉如远山，目如黑玉，刀刻雕琢似的容颜自有一股新疆男子特有的深邃英挺，正是新疆喀格尔部落首领博格拉汗的长子埃加洛尔，亦是这次出使西祁的使者。
原本他早就应该回新疆的，可经不住西祁美景的诱惑以及皇上一再的挽留，便一而再的耽搁下来，西祁皇朝发生宫变时，他正在郊外放浪山水，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兵马赶回京都援助。他这仗义之举可说是解了西祁的燃眉之急，如若不然，单凭魏子都的空城计又如何挡得住秦玉宁的千军万马之势？
回身对他福身一笑，疏淡而有礼，低首垂目，宛若娇羞，却不知我只是为了掩盖眼中的苦涩。
“庭芳，去埃加洛尔世子旁边坐下，为他斟酒。”钟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却不由一颤。
“是。”
那埃加洛尔世子目光紧紧随我，痴缠而炙热，仿佛要将我生生吞下一般。落座，刚端起玉壶准备替他斟酒，却被他一把搂住了肩膀，手下意识一抖，酒洒了一身。众人倒抽一口气，下一秒，子蔺震怒的嘶吼响起：“你这厮，把手放开！”
“放肆！”身旁的魏玄德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摁回原位，俯身歉声道：“望皇上和太后赎罪小儿鲁莽之举。”
钟后震怒不发，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心中惶恐，正欲开口替子蔺求情，却听仁武帝温和的笑道：“魏相快快请起，魏三公子心思单纯，乃至真至纯之人，朕与众位大臣自是不会与他计较。”
皇上这话明着像在夸子蔺，可仔细一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什么叫心思单纯？什么叫至真至纯？
听听四周暗暗的窃笑声我便闻出皇上与魏氏一族之间隐隐约约的硝烟味，看来，不论哪个一个皇帝眼里都是容不下臣子势盛的。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是斗争归斗争，为何要牵扯无辜的子蔺？所幸那家伙此时正纠结于我肩上的这只咸猪手，并未意识到皇上的话中有话。哎，傻人果真比平常人过得自在，听不懂复杂的人话，只关注于自己所在意的事情，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真香啊”，这埃加洛尔世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没想到如此轻挑，简直跟个色狼似的，我强忍住踹他的冲动，低首敛眉，唇角微勾，扮作羞涩状，果然身旁之人眼神更加火热起来，隔着轻薄的衣料，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肩膀，带起一阵鸡皮疙瘩的颤意。
觥筹交错间，一声轻笑幽幽传来，几分嘲意几分故意：“据说楼兰美女天下闻名，如今看来这话果然是夸大其词罢了，没想到新疆这么缺美女，竟逼得埃加洛尔世子喜欢上一个身带残疾的女子。”
闻言，肩上的手微微一僵，端着玉壶的手被他一把拽住，那只断掉的右尾指顿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一刻，仿若碰着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身子一晃，我便摔在了地上。
恍惚间，瞥见子蔺一脸震怒的瞪着埃加洛尔世子，欲起身却被魏相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然后是魏子都波澜不惊的俊颜，最后停驻在仁武帝怀里那个一袭紫兰的少年身上，谈笑之间，他便将我彻底推至卑贱之列，慕容瑾辰，你果然够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因此，西祁人素来爱惜自己，不敢折损发肤丝毫，唯恐背负不孝之恶名。而能被选入宫中的女子自然不会天生带残，否则即使不是无孝之人也定是犯有过错之人，总之从这一刻起，我的身上便被贴上了“卑贱”二字。
埃加洛尔世子气愤的声音传入耳中，字字如针，针针刺血：“哼！皇上这是何意？竟然让一个断了指的贱婢与我喀格尔部落和亲，实在是欺人太甚！”丝毫忘记他口中的“贱婢”刚刚还被他满口称赞过。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压抑地令人窒息。
半晌，钟后眸光一转，微皱的眼角眯成一条缝，笑得从容不迫：“世子息怒，庭芳只是哀家最近新收的义女，并非此次和亲的公主。”
此言一抛，除了慕容瑾辰、仁武帝、魏子都三人以外，其余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万分，就连冯宝也似毫不知情一般，惊讶的朝钟后看去。
随着太监尖声的宣喊，门口光线倏暗，月牙色宫装的少女盈盈而来，云鬓花颜金步摇，华丽却不失典雅端庄，却是一贯的清冷肃静。
暗暗苦笑，原来一切都在太后的算计中。
三日后
天微亮，月儿淡淡的影子依旧可见，几只乌鸦嘎嘎地飞过皇城的上空，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城门外，红妆素裹的少女静静立于喜轿前，如花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对于即将远嫁他乡一点也不在意一般。
“嫣儿……”
“姐姐，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是自愿替你和亲的，反正我的婚事本就由不得我做主，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
是啊，去与不去又有何区别？可嫁给那个埃加洛尔世子未免有些亏，她，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这几年来，我为乔嫣操的心最少，她素来稳重踏实，行事谨慎，虽然天生冷颜但她其实有一颗重情重义的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凤栖宫的小皇后才会时刻黏着她，对她言听计从。小孩子嘛，总是用心去感受一个人。
她拉住我的手，水眸微微漾开一层涟漪，偏头看向不远处正在与魏相惜别的红衣少年，幽幽地说道：“姐姐，你真的喜欢魏二爷吗？”
我微怔，不知她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却依旧认真回道：“恩，他很好，单纯善良，而且专情，是我想寻的良人。”
“……那就好，等他回来，我希望你们可以早日终成眷属，这样我即使在喀格尔也会觉得幸福。”清泠的言语中似乎透着一丝压抑的悲恸，面上却平静如初。
我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低泣道：“嫣儿，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姐姐不求别的，只望你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余生，还请记住，不论你身处何方，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豌豆似的泪珠滑下她肃静的面容，靠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姐姐，我会想你的，会很想很想你，你不可以忘记我这个妹妹，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回来看你……”
不论她再稳重终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笙歌与谈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