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二十八章 笑捻花枝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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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畔风光好，日煦，春风轻拂面。
街上行人虽多却远不及万盛米行门前拥挤，这些人都是此次灾地流入京中的灾民以及一些长期流浪的乞丐，他们中有的妻离子散，有的家破人亡，天灾无情，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原本幸福的家庭，还有无数颗安定的心，从此天涯各处飘零，不知归处。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庆幸自己那日在地府没有喝下那剩余的半碗孟婆汤，得以使我保留前世的记忆，因为我想起了公元2003年的非典时期，想起了2008年的“5.12”汶川大地震以及那年的特大雪灾，在这些几乎颠覆历史的异灾面前，政府总能在最快的速度带领人们走出阴影，而这主要得益于政府总结了一套赈灾救济模式，即对口援建，而这个模式已经被印证了多次，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所以我想西祁这次的旱灾也是适用的。
因而我告诉子都若想彻底控制这次的灾情，光筹集银子是不行的，首先要做的是安抚灾民，最好派几个官员代表西祁皇室前往灾地看望一下，官员的官阶越大越足以表示皇室对灾民的重视和关怀，并求得皇上谕旨实行一省帮一重灾县，几省帮一重灾州，举全国之力，以求尽快恢复重建；将孤寡者，尤其是孤儿、孤老人员的生活安排作为重点，并保证灾地的医员、药材等需求，防止疫情，还要定期对灾民进行回访慰问，以抚平其精神上的创伤。
当我一口气说完时，子都刚抿了口茶，唇边的笑意未减半分，柔柔的，如一朵静静吐纳芬芳的兰花，清雅迷人，那双深若幽潭的眼眸里噙着三分宠溺，七分赞赏，叹道：“庭芳，可惜你是个女子，若生作男儿身怕是封侯拜相易如反掌。”
女人天生耳根子软，何况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夸赞了，心里那个甜甭提了，简直跟吃了蜜枣似的，可我毕竟脸皮薄，不敢厚颜无耻的将现代人的智慧归于自己，又无法实言相告，只能真心实意的摇摇头：“二爷谬赞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我曾经听人说过的一句话，庭芳虽乃一介女流之辈，但也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既已嫁入魏府，便是府中的一份子，自要与魏府共进退，只要这些建议能帮得上你，我便是心满意足了。”
听我这么说，他看我的眼神愈发柔和，想了想，疑惑道：“你在宫里听何人言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论？”
我愣了一下，正愁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却听他轻笑道：“这说法倒是新奇，却也很是在理，能作此番言论想必是个才德兼备之士，若有机会真想见上一见。”我汗颜，心想你若真想见的话只能学我走穿越这条道，因为我记得这句话是根据清代顾炎武《日知录•正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所提出的观点，而那八字成文的语型则出自梁启超。
所幸他也并未纠结于此，当晚，他在书房与池双双、卫桡等几个得力的门客进行了一次秉烛夜谈，话题主要围绕赈灾晚会等事宜。翌日早朝，子都向仁武帝提出了举办赈灾晚会一事，并递交了一份赈灾细则，里面除了我之前所提出的那几点建议外，子都还作了一些补充，比如将每年的六月定为哀悼月，哀悼月期间全国上下禁止娱乐；义捐不仅限于捐助银子，也可以是衣物、粮食等日需品；实行检举制度，官员之间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有人贪污善款，只要情况属实，告发者便可获得嘉奖或升迁机会等等。
这些建议都得到了仁武帝的支持，并将前往灾地慰问之事全权交由魏相父子三人以及徐景翰、朱庆元负责。徐景翰等虽有异议，却也碍于钟后一言不发而一筹莫展。
前日，魏相、徐景翰、朱庆元、魏子渊、魏子都五人已代表西祁皇室前往陇、蜀、桂、黔、渝、滇等各受灾地区进行慰问。
临行前，子都命池双双留在府里继续教我习武，怎知那池双双一听顿时耷拉了张黑脸，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似乎教我武功是件多么苦命的差事，我心里那个打击啊，原本还想劝说子都将他带在身边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这不，此刻这位黑脸兄像个门神似的杵在我左手边，而我的右手边则站着另一位黑衣帅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被一条从左眼划至鼻翼的刀疤占据，宛如蚯蚓一般，使得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几分狰狞。据说他叫夜，是万盛米行的老板。
就在子都前往灾地的第二天，这家米行便派人来府里说欲捐出五万石米粮以救助京城郊外流离失所的难民和乞丐，并欲出资在郊外修建房屋以收容这些流民。这是第一家主动响应义捐的商家，又出手如此慷慨实在难得，我和大夫人王氏皆为此而喜。可家里的男人们都外出慰问灾民了，派发和筹建事宜便理所当然落在了我和王氏肩上，只是筹建房屋这等大事万盛米行的老板指名要王氏负责，所以派发义粮的工作便落到了我的肩上。
队伍排了很长，像一条长龙，这些流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一个个面黄肌瘦，他们衣衫褴褛，污迹斑斑，许久不曾清洗的头发乱蓬如草，油腻腻的打着结，并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令我不由想起那几年在掖庭宫中所见到的那些战俘和罪妇。有一瞬间被回忆狠狠冲击，恍恍惚惚的回神时是怜若疑惑的目光，我对她安抚一笑。
“不过是有钱人做做样子罢了，这顿吃了饱饭，下顿还不知道着落呢。”
人群中有人愤愤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包含无奈和嘲讽，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附和道：“就是啊，有钱人就喜欢摆这谱给自己长面子罢了，不然哪会这么好心白送粮食给咱们。”
原本静静等待派发的人都似深有感悟一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似有一发不可收拾，愈说愈气愤之态。
我冷冷的望着那几个最先挑事的人，共三个，虽然表面污秽不堪，和普通乞丐无异，但目光精锐，头发墨黑，显然不像长期营养不良之人。
“少夫……呃，少爷，让俺去收拾了那几个龟孙子！”一为行事方便，二为掩人耳目，此次出门我换做了男子装扮，可池双双这个笨驴总是记不住，我实在怀疑他是如何花了不到二天的时间背下那据说是武林最高绝学的“沐阳神功”。
我摇头制止了他体内正在叫嚣的暴躁因子，余光瞄了瞄右手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夜老板，却见他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若不是他之前和我说过话，即便说他是尊雕塑我也丝毫不会诧异的。
微微叹了口气，我对着眼前骚动的人群扬起一抹自认为亲和的笑容，说道：“大家请安静一下听我说！”
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但以那三人为中心的几人皆是一脸鄙夷之色，我不以为然，只是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回扫了众人一眼，叹道：“大家何必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不论这是不是做样子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都拿到了白花花的大米了吗？虽然无法每日饱餐，可至少因为这一次的义捐而少饿一顿不是吗？我若是你们，我希望每天都有这样的有钱人做样子给我看，这样我即使不出去讨饭也不会饿死。”
我看到许多人因为我的这番话而有所动容，而我说的不过是一些肺腑之言，他们的心情我理解，在看尽了世间冷暖后，人的想法便会变得偏激，可是如果想要活着，只管填饱肚子不就好了吗？何必管它是不是有钱人在作秀，即便作秀又如何，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靠人施舍并非长久之计，如今圣上已轻徭减赋，大力扶持农耕，引进不少抗旱新种，并对灾地进行重建计划，各位与其在京都颠沛流离，不如吃饱了这顿饭便回到家乡去，相信只要勤恳耕种，来年定会取得大丰收，到时还何愁吃了这顿饿下顿？”一双双墨黑的眸子如被掷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一圈涟漪，微微的，缓缓的，可对家乡的思念却是赤/裸/裸的。
可偏偏有人唱反调，那最先挑事的人啐了一口痰，讽笑道：“真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呸！老子偏不吃你这套！”
“满嘴的官腔，一听就是官府的狗腿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跟个娘们似的！”
“……”
“他奶奶的，你们三龟孙子别给脸不要脸！”池双双一声大喝，声洪如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仅是闭眼睁眼间，他已扒开人群向那挑事的三人怒冲而去。见他如此为我拼命，我心里一阵感激，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正欲开口劝他，却听他义愤填膺的吼道：“啥叫‘跟个娘们似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们家少夫人本来就是个娘们！”
一口气顿时卡在了喉咙口，差点没把我憋死，可恶的池双双你还能再大声一点吗？
无数道惊异的目光向我射来，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解释。这时，有人拍了两下手掌，不轻不重，缓慢优雅的节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也包括一直面无表情的夜老板，一抹极其淡薄的笑意在他紧抿的唇畔浮现，令我更加好奇来人的身份。
跳目远望，护城河畔葳蕤的柳枝下，停放着一顶华美精致的坐轿，一抹高挑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徐徐摆动的墨绿柳叶下，鲜艳的粉色衣衫极其扎眼，大朵的并蒂莲绣纹更添几分秀雅却并不觉得娇媚，仿佛他本就适合这样明丽的颜色。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他周身似乎环绕着一道道流光，静雅如画，气度如仙，几分熟悉的面容令我一时恍惚了心神。
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二十八章 笑捻花枝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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