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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章 独伤窗里月(修) ...

  •   我拉着他狂奔在人流穿梭间,风吹,拂柳擦过我和他的发丝,轻轻纠缠,又松开。我畅快的奔跑着,更像是在肆意的宣泄着我那已经逝去半辈子的青春,回眸,那个桃花般秀美的少年凤目里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衣袍翻飞,在空中划出流光似的线条,盈盈如辉,刹那间,芳华逼人。

      我顿时看痴了,并非因为他的美貌,只为那眼底一闪而逝的宠溺,似用尽了几世的追逐才有的刻骨铭心,却只容我片刻的震撼,他已掩藏一切,令我窥探不得。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

      靠着河岸边的柳树下,我大口的喘着气,许多年不曾如此激烈的奔跑过,也不曾如此畅快的宣泄过,自从入宫以来,各种规矩束缚,别说跑,连随意走动都是奢望。即便出宫也是嫁作人妇的年纪,哪里还有机会像个孩子似的乱跑瞎闹。所以连我自己也奇怪自己今日的反常,却并不觉得后悔。

      无意的扫眸瞥见花溶溶正轻倚在我身旁柔柔的笑着,即使这样激烈的奔跑过他依旧风华不改半分,脸不红也不气喘,连那唇边的弧度也是如初的漫不经心,慵懒得让我嫉妒。

      枝隙间有光辉洒落在他墨黑的睫毛上,眼睑处形成一层薄薄的阴影,一眨一合,似一只翩然的蝶儿,忽然,他扬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所云,却见他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下瞥了瞥,我呆呆的看去,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抓着他的衣袖忘了放开,顿时脸颊如火烧,尴尬的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那、那、那个,呃……刚才一时情急,让花公子见笑了。”

      哎,我这一天到底在做些什么?若是让他以为我是个轻薄的女子如好是好?我还想说服他参见下个月的赈灾晚会呢,刚才他就委婉的拒绝了,如今还有再提的必要吗?

      “少夫人不必介怀,花某也好多年不曾如此畅快淋漓的奔跑过了,倒是应该对少夫人道谢的。”

      闻言,我猛地一抬头,正好撞进他沉浸在某种幸福回忆的目光里,那迷离而沉醉的模样竟令我心底微微泛起一阵莫名的涩意,如倾泻的洪潮,抑不住的伤。

      我讶异着这莫名的伤感,学着他,仰头看着天空,将濒临的泪水倒回眼眶:“是啊,我也很多年不曾这样自由过了,宫里的日子令我蹉跎了原本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我回首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又慌乱的别过脸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我只是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目光,哪怕只是个陌生人。你可以笑话我傻,可以因我为爱轻生的行为感到不耻,可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至少还是有资格拥有尊严的。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好过也罢,糟过也罢,结局都是一个。”我静静的说道,阳光下的河面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翠绿的柳枝,那多多白云似在水中游动,令我烦躁的心情稍稍恢复一丝平和。

      “花某觉得偶尔顺应命理也未尝不可,毕竟人各有命。”他忽然轻言道,我讶然回头,迎上他染满斑驳树影的黑玉瞳孔,片刻的怔愣中,只见他愈发向我靠近,婉秀清妍的一张惊人容颜与我的鼻尖只隔咫尺,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似桃似槐,又似皆不是,更像是两种香味的混合,萦心沁脾,引人沉醉。

      “花、花公子用的什么何种香粉?”我慌乱地开口问道,欲借此打破这透着几分旖旎的气氛。
      却见他唇畔那抹原本若有若无的笑弧更加深了几分,蓦然令我有种被拆穿的窘迫,而他只是在我错愕的目光下,用不知何时掏出的绢帕替我细细擦去鼻下和颊侧的汗,“少夫人喜欢?是我闲来无事自个儿做的,改明儿我让人拿几盒送府上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接过他手中的绢帕,背过身随意擦了两下,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地面,街上不少妇人都撑起了纸伞,缤纷的色彩点缀在街市的各个摊子前,像一只只停驻在花枝的蝴蝶,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对街一处出售胭脂水粉的摊前,停留着一对年轻的夫妻,男子一身普通青衫,背影儒雅,女子娇小依人,肚腹微凸,初为人母的喜悦令她抹去了从前眼底的那点忧色,退去病态的苍白后,那张本就娇艳的容颜终是焕发出最动人心魄的光彩。

      她温婉的笑着,如水似的目光流连在摊子上那些瓶瓶罐罐与身旁为自己撑着伞的男子之间,每当两人视线交汇时,男子只是回以同样柔和的笑,然后将手中的伞向她那边靠得更近一些。
      无需言语,爱已注满。

      我深深的被眼前这幕温馨的画面打动,微微感叹着记忆中那个病美人终于获得了幸福,欣喜的无法自拔,更想落泪。

      “我们走吧。”我转身对着花溶溶说道,并不想去打扰他们。

      花溶溶瞥了一眼对街,淡淡一笑,点头跟着我绕着河畔柳荫而行。

      “姐姐——”

      怎知,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孟瑶大声的呼喊,我猛然停住回身看去,见那娇小的人儿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对面向我挥手,圆润的脸庞上是久违见面的欣喜与激动,只是那莽撞的小性子显然没有因为怀有身孕而改变,竟然提着裙摆就欲横穿街道向我奔来。

      “别跑,你站在那不许动,我过去!”我一阵心惊胆颤,赶紧撒腿冲了过去,虽然街上已没有刚刚那么拥挤,可她那丝毫不顾及身体的举动仍是叫我担忧。

      也许是我乌鸦嘴,也许是这好的不灵坏的灵,又或许只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这点就这么背,意外竟趁我们不备之时发生了。

      当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闯入我们的视线时,耳边的风似乎顿时停下了,连阳光也变得有些冷意,体内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却还是本能的向着孟瑶扑了过去,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只是双脚像千金重一步也迈不开。

      仅是电光石火间,当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两道力量将我和孟瑶左右猛地一扯,连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后,马儿一声仰天长啸撕心裂肺地传入我嗡嗡作响的耳中,直到闻到鼻尖淡淡的草药香,我才猛然清醒了几分,对上王岳骞惊魂未定的关切目光,微微的错愕后,我慌乱的在围拥的人群中搜寻孟瑶的身影,却瞥见不远处蜿蜒一滩的血迹,那个娇柔人儿正虚弱的坐靠在花溶溶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凄凉的望着我身旁的王岳骞,而他只是不停的询问我伤势如何,连看都不曾看一眼那个为他怀着子嗣的结发妻,刚刚他对孟瑶的细心呵护,那眼中闪现的柔情竟像是一场刻意的戏,可笑的令我心寒。

      “啪!”痛彻心扉的冰冷使我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打掉了他喋喋不休的关怀,也打散了他眼底的固执,我一把推开他,怒斥道:“你滚!我好手好脚的能有什么事?你好好看看孟瑶,她可是你的妻子,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不去救她,你来管我干什么?”

      他黯然的看着我,有难以释怀的伤痛聚在眉间,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在我冷冽的目光下
      抹平所有,起身拨开人群走到孟瑶身边,弯腰将她抱在怀里往街头最近的医馆跑去。

      我急切的想追上去,试了几次欲站起身,脚踝处却一阵撕裂的疼痛,撑着全力晃悠地走了两步,锥心的感觉令我双膝一软,顿时如风中残叶直直倒下,却在半空被搂入一个带着似桃似槐香气的怀中,瞬间旋转的黑暗退去之后,映入眼帘的是花溶溶略带责备的脸,“莫非你是打算后半辈子都拄杖行走?”

      说完,也不容我反驳,他便横抱着我追着王岳骞的方向而去,那从初见时就挂在唇边的慵懒笑意不复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恼意。

      他是在担心我的伤吧,没想到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已以朋友之心相待,着实令我暖心。如此一想,我便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只在心里祈求孟瑶母子平安,否则即使动用一些关系,我也是要将那疯狂闯入街市的马车主人绳之于法。

      ************

      “啊——”

      “好疼!我不生了,姐姐,我不要生了!”

      “瑶儿,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泰和医馆内孟瑶躺在一张不算宽敞的硬板床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黏附在苍白憔悴的容颜上,大夫说她羊水已破,必须马上接产,否则母子性命堪忧。可因为早产又是第一胎,接生并不是那么顺利,看着孟瑶虚弱却又不得不用尽全力的模样,我除了在她耳边说些鼓励的话语,其实什么忙也帮不上。

      王岳骞本想跟进来,却被大夫严厉的赶了出去,想起他离去前担忧的眼神,心里对他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或许他是真的喜欢孟瑶,只是尚未自知罢了。

      那个固执的人啊……

      “姐、姐姐……其实我一直、一直知道当年若不是……不是你逼王大哥带我出宫,我、我根本不会有机会嫁给他……”

      我震惊的望着她,而她只是虚弱的笑了笑:“你不用太惊讶,那时候……我、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约定,我本想拒绝……可实在抵不住心底的渴望,哪怕、哪怕只是静静的呆在他身边……我也、也心满意足了,所以我不仅不曾怪你,反而一直感激你……”

      “……瑶儿,你真傻。”泪水忍不住决堤而下,我一遍一遍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心酸的无法言语。

      她痴痴的望着帷帐顶,眼神有几分迷离:“这些年,我过得真的很幸福,王大哥……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所以你不要怪他……啊……”

      忽然的抽痛令她愈发惨白了容颜,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劝慰道:“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不会难为他,你安心生产才是。”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王岳骞着想,生怕我误会他,我即便有再多怨言又能如何?

      她虚弱的笑了笑,一颗晶莹的泪珠伴着婴儿响亮的哭声滑落腮边,仅是匆匆瞥了一眼产婆怀里的小家伙,她便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

      *********

      一推开门,夕阳的余晖便将我笼罩,看着那个儒雅的背影缓缓转过来,一时间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记得那年的十里桃花林中,嫣红的花瓣随风飘零,仿若一场花雨,他斜倚在桃树下,目光温柔如水,静静将我打量,轻轻道:“既然入了宫中,你且小心谨慎些,若是遇到难事都与我说,我若是帮得到定不会推辞。”

      如今四载春秋已过,我们都已经成为别人的另一半,可那些温暖的记忆将永远埋藏在我心底,即便再过几十年也难以忘却曾经有一个人如兄长般爱护过我。

      “是个男孩,像你和孟瑶一样标致。她没事,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着。”

      “庭芳……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我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坦然迎上他柔和关切的目光。这些年他从未来过魏府,就连往年雷打不动的子都生辰也从未亲自来贺,想来也是怕彼此尴尬吧。

      当往事随风而逝,我只愿岁月静好,而他能与孟瑶携手相看潮起潮落。可对于固执的人,必要时须给他当头一棒,否则他将永远活在那些过往的记忆里,止步不前。

      越过他身旁,我停下看着天际绚烂的彩霞,叹息道:“满目江山空念远,不如怜惜眼前人。”

      ************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泰和医馆,街上繁华依旧,行人匆匆。

      脚踝的疼痛令我站不了太久,便靠着路旁的大树坐了下来,正兀自揉着脚踝,一只略微冰凉的手忽然伸过握住我的手腕,我讶然抬眸,竟是刚才不知踪影的花溶溶。

      夕阳洒在他的发上,盈光熠熠。突然,一阵针扎的疼意将我从怔愣中拉回,才发觉原来我的手背上有几道被孟瑶抓破的血道子,而他正在替我抹药。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尴尬的将手抽回,怎知他却凉凉的瞪了我一眼,又一把拽了过去,从怀里掏出白纱布替我缠上,那动作极不温柔,疼得我龇牙咧嘴:“你、你你……”

      他却蓦地勾唇一笑,慵懒的说道:“我答应你。”

      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意会他是应了下个月的赈灾晚会邀请,我顿时欣喜不已,刚想开口答谢,他却已抢先一步说道:“无须言谢,只要你明晚来观看花某的演出便好。”

      他凤目里噙着一丝期待,令我难以拒绝,只好应道:“好,一言为定。”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章 独伤窗里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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