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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一章 家书抵万金 ...

  •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不忍覆余觞,临风泪数行。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余寒欲透缕金衣,落花郎未归……”

      “……”

      “公主,你……是想驸马吗?”怜若小心翼翼的问道,将我从满腔的离愁别绪中拉回,回身看去,只见寂静的南街大道上除了两旁的树枝摇晃着偶发出沙沙的声响,便剩我俩清瘦的影子在月光下徘徊。

      我仰头望着皎洁的月,一张清雅若兰的容颜浮现在眼前,令我愈发思念如潮涌,喃喃叹息道:“是啊,都去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驸马真幸福,有公主这么念着他,不像……”她顿时噤了声,似乎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察觉自己失言。这几年怜若将我照顾的妥妥帖帖,几乎我想不到的事情她都能提前为我想到,若说以前我还怀疑她是太后派来我身边的细作,那么如今我是真心将她当作姐妹,她不会害我,至少我的心这样告诉我,即便她对我有所隐瞒。

      见她垂着脑袋一副小媳妇见了恶婆婆的谨慎模样,我不禁失笑,故意戏谑道:“怜若啊,你觉不觉得……”她一听果然上当了,眨着一双迷蒙的杏眼,顺口重复道:“觉不觉得什么?”

      我嘿嘿笑了两声,凑近她耳边,趁着她怔愣之时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便火速转身逃跑,口中肆笑道:“觉不觉得你真的该嫁人了啊!”

      “你!公主,你好讨厌!”她既气无奈的追了上来。

      “我这是为民除害,有种说法叫单身公害,我是在做善事呢。”我说的理直气壮,厚颜无耻,没想到她听后却忽然安静下来,似有几分挣扎和犹豫,却终是轻声问道:“公主,你今天和花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虽疑惑她这么突然转变了话题,倒也不甚在意,上前挽着她与其并肩而行,方才答道:“也没发生什么,只是答应他明晚去集秀班听戏罢了。”

      “可你手上的伤?”

      我低头看了看右手上那一圈圈极其扎眼的纱布,还有那如今依旧隐隐泛疼的半根尾指,想起刚刚花溶溶低首专注的侧颜,虽然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是故意在弄疼我,可那眼中一点鄙夷和轻视都没有,甚至令我奇异的感受到一丝隐忍的怜惜和心疼,那种感觉说不出的温暖。

      “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闻言,她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那就好,花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欺负你的人,我倒是比较替他担心。”

      我气结,不料竟被这丫头反将一记,想也没想抬手就往她胳膊上一掐,“你想杀人啊?”

      你想杀人啊……

      记忆中有人也曾说过相似的话,那天是杜容九五岁的生辰,来了许多宾客。杜老夫人本就极其宠爱这唯一的孙子,一高兴竟当着众人的面欲将其名下全部财产转给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子突然大哭起来,口里大喊道:“我要庭芳!奶奶答应我的,我要庭……哎呦,你、你……你想杀人啊……”

      “谁、谁让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哎呦……难怪先生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哎呀,别掐了……”

      那个生辰宴是在我的尴尬、杜容九的乱叫以及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结束的。

      那时岁月安好,无忧无虑,转眼已是双十年华,阴阳再难相聚,徒留伤悲,多少年心底藏回忆……永不忘。

      “公主,公主?”我回过头,迎上怜若疑惑的目光,“怎么了?”她指了指前面,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俩已走到了魏府地界。

      “公主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在想……一个小时候曾经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只是曾经很重要吗?”

      我心里愁绪万千,没有听出怜若话里有话,微微一笑,仰望天际皎洁的明月,说道:“不,他一直很重要,不论他在或不在,只是我还欠他一个愿望没有兑现,所以有些遗憾。”

      “是什么样的愿望?”

      “我也不知……”“少夫人,你们怎么才回来,额驸来了,夫人等了你好半天了!”池双双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安南王魏子渊?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些年王氏几次请他回府,他都推说忙或是以郡主生病需照料为由拒绝回来,我也只是在与子都大婚当日匆匆见过一面,印象并不是很深。

      思量间,我已来到了紫琼苑中,苑内灯火通明,仆人们忙进忙出间偶尔听闻屋内传来一个男子低低的诉说和大夫人愉悦的笑声。“庭芳,来,快来见见你大哥!”刚进门槛,大夫人王氏就眉眼俱笑地向我招手,言语间自有一股自豪之感。

      那魏子渊闻言起身向我看来,是一张极其阴柔的容颜,微微上挑的双眼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嘴角却噙着亲和有礼的笑容。“参见公……”他忽然向我躬身欲行礼,王氏眼疾手快,侧身伸手拦住了他,眼神中有几分无奈的责备,似笑非笑地说道:“在家不分君臣,庭芳只是我魏家的儿媳,你二弟的妻子,长幼有序这是规矩,理应庭芳先见礼才是,我说的可对,庭芳?”她眸光流转,意有所指。

      “是,大夫人说得很对,应该庭芳给大哥请安。”我笑了笑,低身一福。长幼有序是吗?这王氏的野心藏得可真是深,表面上一副慈祥后母的模样,实际上却不甘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将来屈居子都这个庶子之下,人果然大多都是自私的。

      “弟妹无须多礼,都是自家人,随意些吧!”魏子渊笑得如沐春风,宛如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兄长般亲和,唯有那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阴沉令我捕捉到了他真实的情绪。“来,来来,既然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也不知道子冉跑哪野去了,就不等她了!”王氏目光一闪,又恢复以往的和蔼大度,招呼着我和魏子渊坐下。

      突然,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从屋外传来,紧接着就见紫衣少女娉婷的身影走了进来,小脸上笑容灿如春花:“娘,你偏心,想趁我不在把好吃的都给大哥吧?”那双美目炯亮,清澈如镜。

      王氏笑道:“野丫头,还不快来和你大哥打招呼!”

      “大哥,今儿是什么风竟把你给吹回来了?”子冉笑颜如常,却难掩言语中透露出的一丝不满。魏子渊嘴角微弯,故作伤心状:“妹妹这是不欢迎我回来了?”

      “我、我才不管你回来不呢!”小丫头嘴一撅,杏眸里微含恼意。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真是白长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斗嘴。你别看这丫头现在在这儿嘴硬,前几日也不知道是谁总在我耳边唠叨,说好久都没见你回来了。”王氏掩唇轻笑,眼神宠溺无比,一手拉着子冉,将她安坐在魏子渊旁边的位子上。

      “娘!”子冉气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我才不要坐这里,我要挨着二嫂坐!”王氏被她这么突然挣脱,脸色顿时一暗,朝我尴尬地笑了笑,我瞥了一眼子冉染满薄红的侧脸,赶紧圆场道:“就让她坐这吧,吃饭要紧,大哥该是早饿了。”果然,王氏一听,立马缓和了脸色,赶紧坐下来,一个劲地往魏子渊碗里夹菜,什么酱肘子、八宝桂鱼、红烧鸡块……一不会儿就堆成了小山丘,弄得我和子冉只能大口嚼青菜。

      *************

      夜深露重时,残烛当摇曳。

      这几日,我总是睡不太踏实,每每瞥见翠屏外空空的卧榻,数不尽的惆怅顿袭心头。

      子都……你何时归?明明分开不过三日,竟觉已过数载,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而我早已上瘾。

      坏蛋,就算我没说让你每天写信回来,你也不能连报平安也省了吧……

      辗转反侧却依旧无眠,于是我便起身取来披风披上出了门,屋外皓月如盘,淡柔的光散落在树梢上,风吹影动,静谧的如同一幅画卷。

      忽闻一阵笛音隔着重重楼榭而来,缠绵悠长,轻柔如叹,细闻时却又仿若错觉,只更添几分蛊惑人心,驱使着我向那音源处靠近。

      穿过与魏府间相通的一扇角门,那笛音愈发清晰起来,如泣如诉的曲调在静谧的夜晚听来格外动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直到来到北面的“凌云苑”方才停下,而那笛音恰是从里面传出。

      步入苑中,只见魏子渊一人斜坐在柱边,他双目半合,衣袍微敞,自有几分风流写意。那握着玉笛的指尖修长细腻,轻点起放间,曲调倾泻而出,宛如天成。

      笛音,戛然而止。魏子渊转过头来,见是我,方才笑道:“弟妹何以未睡?”

      “大哥不也和我一样?”我回他一抹淡笑,撩开衣摆学他斜靠而坐,他却忽然递给我一壶酒,说道:“同是不眠人,何必多相问,不如共醉一场方洒脱,弟妹以为如何?”

      我一听,也来了兴致,拧开壶塞,豪气冲天地学人狂饮了一大口,赞道:“好酒,值得一醉。”他打开另一壶酒,饮下一大口后,冲我笑道:“没想到弟妹也是个不拘礼节之人,二弟果真好福气。”

      “我不过是个奴才,能嫁入魏府已是三生修福,委屈了二爷才是。”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心里一阵苦涩,猛地灌了两口酒,才稍稍缓解。

      却见他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记得四年前你和二弟成亲时,我第一次见到你,虽然你模样不输大家闺秀,但在我眼里总是觉得二弟要吃亏一些。但是,自从听说赈灾一事上大部分都是你的建言后,我便不那么想了,也许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他声音低沉中透着几分沙哑,那微微上挑的双眼里流转间隐现一丝精光。

      我咽下一口酒,望着月光处亭亭的花枝,说道:“大哥谬赞,庭芳学问浅薄,拥有的不过是些妇孺之见罢了。”

      闻言,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静静地与我喝起酒来。良久,他似有所感一般叹息道:“弟妹,幸好你不是平庸之辈,否则二弟他应该会后悔这么早成亲吧。”

      我怔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二弟他从小心气儿高,虽然他表面上装得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为了赢得爹的喜爱,他花了不少功夫,所以当年得知太后欲将你许配他时,他还为此失落过一段时间,只是君命难为,不得不从。”他见我脸色有异,赶紧改口宽慰道:“你不要乱想,以你如今这般出众之才,二弟自是对你刮目相看,情意日增,况且四年里你们风雨相伴,不离不弃,他应是早已将你放入心底,可惜他生性内敛,不善表达罢了。”

      平日里我极少喝酒,一是因为子都不让我喝,二是因为我一喝醉就沉睡不醒。但今晚我很想大醉一场,不善表达吗?情意日增?是这样吗?好像是,却又不是……

      为什么天上有两个月亮?

      那个住在月亮里的天人般的少年到底是生性内敛,还是……还是被迫爱上我呢?我真傻,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在四年里连碰都不愿碰每天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一下呢?是尊重吗?可我认识的子都从来就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况且我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到底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如果,如果他并不爱我……如果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如果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份责任,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酒真苦,如嚼了黄连一般,我感觉五脏内腹里一阵火辣辣的疼,刺刺的,麻麻的,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引入心脏,然后又迅速传遍全身。

      彻底昏睡前,只听闻魏子渊低低的叹息一句:“太不应该了,连封信也没给你寄回来……”
      子都啊子都,你可知道家书抵万金?你看,你不在你的大哥专门回来挑拨我们的感情,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做不到心如止水……

      余寒欲透缕金衣,落花郎未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一章 家书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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