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二章 只应如过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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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极其短暂，很快天色就昏暗如墨，吉娜牵着马缰走在我左侧，四名护卫则分散在我和吉娜四周，以保护的姿态不急不缓前进着，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刚刚被我救下的女子依旧俯在马背上昏睡着，气若游丝，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虽然这女子全身上下几乎都是血痕，但依稀还是能辨得她的五官有些深邃，笔直的鼻梁，浓浓的眉毛以及卷翘的羽睫，不似中原女子的婉约，也不似草原女子的英气，倒像是结合了两者之长，别有一股异域风情。
说不定是个混血儿，异族通婚在这个时代实属平常，例如燕国，其祖先曾是活跃在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鲜卑族，鲜卑族人个个人高马大，大眼睛高鼻梁，外形俊朗无比，却又天生奔放自由，时常有□□之事发生，前朝武女皇执政之时，那个赫赫有名的妖孽美男贺兰敏之就是系出鲜卑族，他与他外祖母杨老太太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关系在后世可算一桩“千古之谜”。所以，像异族通婚这种事情，也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难道，这个女子是燕国人？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子里闪过，心脏处就一阵抽痛。燕国，不就是慕容瑾辰的故乡吗？
“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你会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你会儿孙满堂……然后，请你忘了我。”
……
忘记吗？我也想这么做，只是为何对他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如被重重地在心底烙下了一个印记，不大不小，却时常会隐隐作痛。
“芳可敦，该换乘卡盆了。”吉娜轻柔地说道，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好，吉诺，你帮吉娜将这位姑娘先扶上去。”我跳下马，侧首对其中一名最为健壮的护卫说道，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吉诺，既是吉娜的兄长，也是这群护卫的头儿，长得丰神俊朗，却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小老头模样，有时候无意间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倒叫我一阵心虚，好似他才是主子一般。好在，他倒也从不曾违逆过我的命令。
“是。”他没有起伏地应道，一个箭步跨过来，拉开吉娜，将那昏睡中的女子抗在肩上便朝停靠在湖水边上的两艘卡盆走去。
由于卡盆是由胡杨树的树干挖空做的，大小不一，所以能容纳的人数也不一样，我平日用的这艘空间比较大，乘上我和吉娜兄妹三个人倒也不是问题，偏偏今日多了个伤患，四个人的重量勉强只能站住脚，为了节省空间，吉诺只能半蹲着将那女子扛在肩上，见他满头大汗，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卡盆船缓缓前行着，夜色中的莫奈湖少了白日的光鲜，多了几份沉静，说来也稀奇，这莫奈湖常年不冻，即使是在这冰封千里的时节也依然微波荡漾，宛如春日，否则这卡盆船也是派不上用场的。四周层层叠叠的胡杨树似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外面的漫天飞雪，仿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隐隐约约有喧闹声从对岸传来，树枝间隙中跳跃着火光，马头琴悠扬的旋律越往前越清晰，我心里诧异，这座行宫里的奴才虽有一百来个，但平日并未如此随意过，今日怎会如此高兴地在宫外篝火跳起舞来？
突然，吉娜震惊地望着对岸，轻声喊道：“大、大汗？”
我一惊，抬起头，然后便看见一抹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那人负手立在对岸，依旧是一袭鲜艳的红衫，乌发如绸缎泻散在肩后，朦朦胧胧的月色中，有几分不真实。
“参见大汗！”吉诺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听见声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我便撞进一双含着情意的琥珀色眸子里，他冲我招了招手，用曾经在梦里回忆了无数次的语气唤了我一声“庭芳”，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庭芳，做我的娘子可好？”
“太好了，庭芳，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以为、以为你会死掉，那个祈求之法果然有效，阿辽力没有骗我……”
“庭芳，我梦到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庭芳，你是我的人，记住了吗？”
“等我回来就娶你！”
“庭芳，等着我。”
“庭芳，庭芳，庭芳……”
……
卡盆船终于停靠在岸边，吉娜想扶我上去，我没有动，依旧坐在船上，无声地流着泪，视线里的人影模糊一片，可我知道他并不是幻觉，他还活着，那个曾经与我有过相守之约的魏家三公子魏子蔺还活着！
他还活着！
世人皆以为魏三少葬送在送亲途中，可他却在西域活得好好的，还成了统领四部的弩西尔汗！
到底是谁负了谁？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透身边的人了？
我又算什么？老天爷让我穿越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一次又一次死心吗？
“庭芳，小心，别动！”子蔺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我还没反应过来，脚下踩空，啪地一声就掉入了冰凉的湖水中。
“芳、芳可敦！”吉娜尖叫道。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吓住了，我自己甚至也忘记了呼吸，只能被动地喝了好几口湖水，肺里如撕裂一般疼，恍惚中见一抹红影纵身跳了下来，我下意识的推开他，他琥珀色的眸子如深沉的夜空，透着微微的恼意，再也不似曾经的那般纯净无暇。
他一把擒住我的手腕，蛮狠地将我抗在肩上，缓缓游上岸。
脚一落地，吉娜就捧着雪狐披风过来准备给我披上，却被他接了过去，他低头将我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轻声却认真地说道：“庭芳，我明白自己欠你一个解释，但我是有苦衷的。”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着，每个人都说自己有苦衷，然后就能任意妄为地伤害别人？
“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会慢慢告诉你，只求你别再对我露出这样的笑。”无奈又着急的叹息道。
我收起笑，平静地推开他，拉紧披风缓缓像行宫正门方向走去，“不需要，我不想听。”
知道真相又如何？为我而死的慕容瑾辰能活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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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可敦，喝碗热姜汤吧，你刚受了寒，马虎不得。”吉娜将一碗刚刚熬好的姜汤递给我，乌黑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心，我对她感激地笑了笑，接过碗小口小口地饮着。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只听守门的侍卫恭敬地说道：“参见可敦！”
吉娜诧异地望了望门口，瞧清来人的模样，赶紧跪了下来请安：“参见可敦！”
我淡淡地冲那个正被宫人小心搀扶而来的高贵妇人一笑，那张冰冷的容颜微微有一丝动容，噙着眼泪奔到我床跟前唤道：“姐姐。”
我笑着命吉娜将她扶到床边坐好，“如今你是正室，我是妾，这声‘姐姐’我是万万担不得的。”
“姐姐这么说，可是在怪我欺瞒？我是……”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苦衷的！”
她一愣，顿时噤了声。
“你走吧，我不怪你们，我只是在怪我自己罢了。”我转过脸，淡淡地说道。
她沉默地坐了会，终于起身一拐一拐地向门外走去，就在快要跨出门槛之时，我终是不忍，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一句话：“我很高兴你们都活着。”
“姐姐……”哽咽的呼唤，熟悉的令我难受，想起了那些年在宫里的点点滴滴，却终是回不去了。
“嫣儿，那年你执意替我和亲，我真的很感动，后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内疚吗？我想该死的应该是我，不是你，为了你和子蔺的死，我整整恨了慕容瑾辰五年，即便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情况下，我依旧每日每夜地恨着他，恨不得将他挖起来狠狠鞭尸！结果，到头来你们却告诉我……一切都是我弄错了？”
我依旧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说着这些日子积攒在心里的一些话，这些话憋在心里都快要将我逼疯了，但语气却异常平静：“嫣儿，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错怪他了？”
“姐姐，我求你，你别这样”，只听砰的一声，一屋子宫人都惊慌起来，我惊疑的回头，见她竟跪在门口，画了精致妆容的脸庞被泪水模糊，额上的玛瑙珠帘泛着凄艳的光，一干奴才欲拉她起来，却都被她挥开，她望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知道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决定替你和亲便是错！”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二章 只应如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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