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忘忧(中) ...
-
由于此行带着崔山、崔武多有不便,又怕他俩与我等分散后为恶人所趁,所以沈珏先去了趟金鼎镖局,将崔氏兄弟安顿在那里。
其实我也曾想过,托金鼎镖局出面协助此事,但考虑到一则事态未明,不宜大张旗鼓;二则金鼎镖局与忘忧坊同城相安,不说“互通声气”,恐怕多少还是打过些交道,未必完全靠得住;再加上沈珏年轻气傲,耻于二度求人。因此这念头只在内心转了转,便作罢了。
在街上找人问明了路径,我等一行四人向忘忧坊行进。
转过三道街口,再顺着一条深巷行了百余步,就见到了一座的深宅大院,正门大开,照壁上写着“忘忧仙乡”四个大字。
沈珏大踏步走进门内,绕过照壁,只见里面庭园开阔,重楼叠宇,各处人来人往,隐传笑语喧哗。
我等已从崔山口中得知,忘忧坊乃是一个集酒楼、赌馆、妓院、宝斋于一体的销金窟,如今单看此处的规模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一个侍者模样的男子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地打躬,“几位公子好啊,不知几位公子今日来想玩些什么?要不要小的替几位公子引介一二。”
沈珏道:“你们坊主在哪里?”
那侍者道:“公子要见我们坊主么?”
沈珏道:“不错!我等正是来找他的!”
那待者道:“不知几位公子找我们坊主何事?”
沈珏冷冷道:“我等找他自然有事,你只管通报就行了。”
那侍者听他语气不善,凝神瞅了我们几眼,“几位可曾预约?”
沈珏道:“不曾。”
那侍者又问:“几位可有拜贴?”
沈珏横了他一眼,“没有!”
那侍者眼珠子一转,“几位公子,你们一未预约,二无拜贴,这事可有些难办了……”
“怎么个难办法?”沈珏双眉一轩,“因为我们一未预约,二无拜贴,你就不肯通报了是不是?”
那侍者陪笑道:“请公子见谅,小的只是一个迎宾奉客的下人,按坊里的规定,严禁进入内院,哪有机会上达尊听。”
沈珏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你们坊主就在内院了?”
那侍者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我们坊主平日既要照看外面的生意,又要应酬那些达官显贵、武林大豪,三五天不归家也是常有之事。”
他说到“应酬那些达官显贵、武林大豪”一句时,刻意加重了语调,显然是借此暗示他们结交广阔,后台强硬。
沈珏听他言语敷衍,并且隐含警告之意,脸上不由得泛起怒容,冷笑道:“历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我就试试揍扁你这个小鬼之后,阎王会不会出面!”
我见沈珏五指握紧,紧接着便要一拳击出,抢先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沈少侠,稍安勿燥。”又转头对那侍者浅浅一笑,“我这位朋友是个急脾气,请兄台切莫见怪。”
那侍者呆了一呆,“小的不敢当……”
我微笑道:“你们坊主和我们也算故交,我们此次前来只不过想找他叙旧而已。既然兄台不方便传话,那兄台能不能够帮我们找一个可以传话的人来?”
那侍者避开我的目光,支支吾吾答道:“这个……这个……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谁可以帮公子传话……”说到后来,声音细不可闻,瞧他神情,竟似因为在我面前口不对心,而自感羞愧一般。
“既是如此,那便算啦——”我淡淡说道,“不过我们这次也不能白走一遭,主人不在,咱们就自行找找乐子。这位兄台,劳烦你带咱们去贵坊的赌馆逛逛。”
那侍者见我不再相强,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哈腰相请,当先引路,十分殷情中更添了三分激动,“好好好,请几位公子随小的来。”
我等四人跟在他身后,沈珏与我并肩而行,低声问道:“韩先生,你叫他带咱们去赌馆,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点点头,心想这沈家小子虽然性子冲动了些,但是脑筋却转得快,口上说道:“与其咱们去求人家、找人家,不如让人家主动来找咱们、求咱们。”
沈珏奇道:“让人家主动来找咱们、求咱们?”
“不错。”我饶有深意地笑了笑,“假若某人一下子损失了好几万贯钱财,你说他还忍得住不出头么?”
沈珏失声道:“先生想去砸那姓叶的场子?”
我轻声叹道:“何必事事动粗?咱们不会凭本事赢么?”
沈珏若有所悟的“噢”了一声。这时姚烨赶上几步,凑近我道:“其实咱们要见那姓叶的,也用不着绕这么大个圈子。”
我瞥了姚烨一眼,“你有好主意?”
姚烨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迎客的侍者,好像对主人……不不,是完全被主人绝世风华所慑,只要主人再和他……周旋周旋,包管他俯首贴耳,问一句答一句,叫干啥就干啥。”
我冷冷道:“果然是个好主意——”话音刚落,右手倏地挥出,抽了他一个耳光。姚烨猝不及防,被掴后捂着脸发愣,幸好我出掌虽快,落在他颊上的力道却甚轻。
“教训你,并非因为你出言不敬——”我驻步瞅着他道,“而是因为你舍本逐末,不明大局。”
我转头对沈珏道:“赌馆里玩意,沈少侠精于哪样?”
沈珏摇摇头,“沈家家规严格,沈家子弟一律不许沾赌。”
“原来沈少侠是个老实人啊。”我转向姚烨、五郎,“你们呢?”
姚烨咬唇不语,五郎道:“略通一二。”
我心知五郎轻不发言,言发必中,他说“略通一二”,肯定是在这方面具有极高的水平,微微一笑,“那就看你的啦。”
赌馆开设在忘忧坊内西首,名为“如意馆”,只是不清楚取这个名号是为了如老板的意,还是如赌客的意。
如意馆的场面要比普通赌馆大些,装饰布置要比普通赌馆考究些,在里面聚赌的赌客,也好像比普通赌馆的赌客有身份地位些。然而,天下的赌馆、赌徒全都大同小异,这地方一样呼雉喝芦,人声鼎沸,到处弥漫着烟气、酒气、香粉气、汗臭气……
此刻,华灯初上。放眼瞧去,赌徒们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激动的,个个油面红光,不过,有人垂头丧气,有人神情镇定,有人紧张万分,有人笑逐颜开——赌徒只会关心赌桌上的情况,所以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目。
那侍者带着我等进了内堂,这里的规格档次似乎又比外堂高出一截,而且相对来说,人比较少,环境比较安静。大厅和二楼厢阁的赌桌旁,坐的大都是些脑满肠肥的富豪大贾。
大厅中央安放了三张大赌桌,一张推牌九,一张掷骰子押单双,一张掷骰子押大小。我等四人见掷骰子押大小那桌还有空位,五郎便坐了下来。
开宝的宝官咧嘴一笑,“这位爷想玩两手?请坐请坐。”
他目光一扫站在五郎身后的我、沈珏、姚烨,登时露出惊艳之色,“三位……三位公子是跟这位爷一起的么?”
见我点点头,他一脸歉然的道:“唉哟——真对不住三位公子,这桌实在没空位啦。要不,让小的再想想办法?”
我略一摇头,“不必。我们只是看看,站着就成。”
那宝官陪笑着告了罪,又让几个满头珠翠的少女捧上香茗,这才摇动骰盅,坐庄开宝。
俗话说“十赌九骗”,往往赌场越大,鬼花样越多。尽管我不精赌道,不过一些惯用的作弊手法还是知晓的,当下留神观察那骰盅,又仔细聆听骰子滚动的声响,查究盅内可有暗格,骰中是否灌了铅或水银,听看一阵,却没发现赌具有什么花巧。
由于骰子每面点数不同,落下时的声响会有细微差异,因此内功精深、耳力极佳之人,可据此听出骰子向天一面是什么点数。
我的听风辩位之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纵使黑暗中有暗器袭来,一听声音,即知来势方位、种类大小、劲力强弱——若袭来的是七枚天枢神域的黑鳞神针,绝不会错听成六枚崆峒派的丧魂钉。“听骰”这种小技俩,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要想完全发挥听风辩位之术的作用,就得意守玉枕、功聚耳脉,虽然所消耗的功力比起动手过招来,少之又少,但是我牢记辛翌岚的提醒,绝不平白浪费一丝一毫的内力——如今一切都交给五郎处理罢。
五郎落座后,并未急于下注,待那宝官开了四五把后,才推出二十两黄金押小,揭盅一看,三粒骰子共是九点,于是赢了庄家二十两黄金。
下一把五郎将四十两黄金押大,又赢了庄家四十两黄金。
再下一把,五郎将八十两黄金押大,结果又押中了。
如此接连八把,庄家已赔了两千一百六十两黄金。那宝官开始还夸赞五郎手气好,到后来满头大汗,再也笑不出了。
待到第九把,五郎将两千一百六十两黄金全部押大时,那宝官脸色惨白,迟迟不敢揭盅。内堂其它的赌客早已罢手不赌,团团围着这桌观看,这些富豪大贾毕竟与市井赌徒不同,平时见惯了金银财宝,所以眼睛盯着桌上金子的人少,眼睛盯着我们几个的人多。
四周不少人在窃窃私议,细听去,有的惊叹我等貌美盖世,有的猜测我等是何来路,更有一两个招子不亮的,见色起意,语涉淫邪,旁听者看出我等绝非泛泛之辈,不敢搭腔,反而劝之噤声。
沈珏冲那宝官喝道:“开啊,还磨蹭什么?”
那宝官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挨不过沈珏再次催促,只得颤抖着双手揭天宝盅,只见两个六点一个五点,果然开出来是大。
五郎不动声色,示意那宝官赔注。
那宝官不停擦汗,神情又是惶恐又是狼狈。好半天,他手指五郎道:“你……你出千……”
大厅里几个腰束朱红腰带的青衣大汉,一听那宝官说出“出千”二字,立即气势汹汹地逼了过来。
沈珏剑眉一挑,“忘忧坊输不起想撒赖么?”伸掌在桌沿上一切,桌子边儿应手而断,接着抡起那片断木往桌上一桩,半截插入了桌面以下。
他露了这手功夫,那些大汉哪里还敢耍横?
姚烨眼波闪动,冲那宝官展颜一笑,“我说这位大哥,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
他忽现媚态,不仅那宝官眼睛发直,凡四周目睹之人心都跳了几跳。
姚烨凝眸瞧着那宝官,柔声道:“你凭良心说,我们出千没有?”
那宝官呆呆摇头,“没有……没有……”
姚烨笑道:“那你快赔注啊,我们还等着押下一把呢。”
那宝官面红耳赤,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忽听一人叫道:“是哪几位朋友光临如意馆,小可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啊。”
——————————————————————————————————————————————————————————————————————————————————
不是作者骗人,实在是为情节发展合理,把颜色和赌场的戏发生时间换了换,
如果各位大人生气,偶叩首谢罪,保持同类事情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