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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三回 五十弦翻塞外声 4 ...

  •   次日天尚未明,南院撒里葛部及太和宫属军轻骑简装,人无辎重,马不佩铃,旌旗免举,号角息鸣,已然静悄悄地离了大营中军。星光熹微之下,两道黑压压的长队如霜风过境,踏水溅尘,一向正北,一向西北急行而去。
      辽例出兵,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此时劳师袭远,两军皆选营中上等良马,自是加倍地放尽马力。这一番急驰昼夜无休,一人三骑,换马不换人,饥时便干肉酪浆,困时便伏马而眠,只三昼夜间,各自深入漠北千余里,距阻卜军所驻已不在远了。
      这一日午时,远探栏子马疾驰而回,报与萧峰,道前去河董城已不足百里,方圆之内尚未见阻卜军行迹。众将闻报商议,都道现下马力疲敝,正好趁敌军未至先作休整。说话间,辽军正行至沱漉河畔一处沙丘背风之地,萧峰传下将令,便命众军就地下马。
      平日大军出行时,自有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做那举火、备炊、刷马、支帐的勾当,但这一次轻骑奔袭,辎重只恨不少,哪里还有这等完备!出兵之时,每一人早都将自用的马盂、料袋、火刀石、縻马绳、小铁釜等物带了个齐全。一声令下,全军便分作了两班:一半人牵战马去刷洗饮遛;另一半人则忙着举火用饭。自各统军都监、详稳、将军以下,无论官兵都自食其力,更没一个例外。
      萧峰吐了口长气,跳下马来。他原是没架子的人,做丐帮帮主时如是,做大将亦如是,这时顾不得休息,便亲身径去营中巡视。当下将饮马军士一一看过,又转回头来,去查看备炊的是否妥当。才走到众军休整之处,却微微一愣:只见慕容复独自坐在一边,身前干粮铁锅堆得齐整整地,微风吹来,衣袂轻轻飘扬,人竟是一动未动。
      萧峰心中一动,走上去轻声唤道:“慕容?”
      慕容复抬起头来,笑了一笑,却没说话。正午艳阳映在脸上,萧峰只见他眼下隐有青晕,不由暗道:是了,这一场三日四夜的风霜急奔,连我也觉有些累了,何况他生长江南,定是不惯;轻轻把手搭在他肩上,温言道:“慕容,咱们等一时还要行军,快些用饭罢。下一次能坐下来安生吃饭,可不知要到几时了!”
      慕容复又笑了一笑,转眼看着干粮点点头。萧峰放下心来,又在他肩头拍了拍,这才跨步走了开去。他哪里知道,方才他说话那当儿,慕容复暗地里已足足运了三次气,只硬是没好意思说出口“我不会”仨字!
      若说这位慕容公子,自幼虽非娇生惯养,却也着实是君子远庖厨。他燕子坞家中有阿朱阿碧一对女易牙,从小儿服侍公子爷饮食便数不尽的巧心慧思。后来他年纪长大,出来行走江湖,四家臣必有一二人随侍在侧,就是风餐露宿,也轮不到他自己动手作生火烧饭这样的活计。而单身之时,不是寄寓军营皇城,便是旁有客栈饭庄,一般地饮食无忧——可怜他活了二十七岁,这回竟平生头一次,被一口饭锅难在了当场。
      这当儿慕容复盯着干粮呆了半日,终于心中发恼,暗道:“我便做它一次又如何!这点小事,难道还当真难住了公子爷?”
      他这想法原也不错,只不过老天爷向来公平,没有哪一个人是样样事情都做得来的。
      于是等萧峰巡视一轮回转营地,一眼就瞧见了一个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在浓烟滚滚中乱咳嗽一把的慕容复。
      萧峰着实愣了一下。他休说没有见过,想都没想过有人做个饭居然能做出如此场面。在原地呆了一呆,这才抢步上前,闭了气,一手将铁锅从火堆上丢开,掌风扑出,那堆本来就奄奄一息的火苗子应手而灭。只有浓烟弥漫,绕在身边恋恋不舍,过了好一时,才慢慢悠悠、一丝一缕地散了开来。
      萧峰喘了口气,低头瞧瞧狼藉不堪的火堆,心道:罢了,我早该想到。他到底是公子出身,不晓得如何拣草、如何堆柴才好起火不起烟,倒也……
      ……不足为……奇?
      但他拎起那只烧的乌漆抹黑,也许曾经是一只铁锅的东西来看时,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慕容,你……不知道蒸饼的时候,锅里要先放水么?”

      “…………!”
      慕容复一震,这才抬起了头瞧着他,那张俊秀脸庞虽然熏了个烟笼寒水月笼沙,几乎看不清表情,但一双瞪得好大的眼睛里,却清清楚楚写着了一个大大的“啊?”字。

      萧峰直是用了比使一次“亢龙有悔”更大的力气,才把要冲口而出的笑忍了回去。一抬手,将那只漆黑的东西远远抛进了草丛,一面从自己行囊中重新取了应用之物,架锅生火,一面忍笑道:“这也不妨事。咱两个一起用饭就是。”见他还呆坐在那里,摇了摇头,又道:“你……且去河边擦擦脸罢!”只怕他却不过面子,背转了身自顾炊煮,并不去瞧他。
      过了好一会,萧峰不闻身后有何动静,回头一看,却见慕容复还低着头站在当地,一声儿不出,分明是既不好众目睽睽地走去河边,又不好就此坐回原地,那个在满营众将、九五至尊面前都谈笑自若的慕容公子,这会儿却进亦难,退亦难,见他回头看自己,想转头,又觉得无礼;不转头,又不知所措,真个是手足无措了。
      萧峰猜着他所虑何事,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抬手在他臂上拍了拍,便拎起自己的水袋,扬手丢到了他手里。
      慕容复愣了一愣,顺势接了,却好一阵才想到他的意思,心中一跳,捧着水袋慢慢坐了下来。一抬头,正对上萧峰温然含笑的眼神,忙地挤出了一个“谢”字,匆匆转过了头去净面。但饶是他转头得快,萧峰眼尖,瞥见他自耳垂至颈后整个儿都已红了;不由忍着笑意轻轻咳了一声,心想莫叫他尴尬了去,倒要找点话转圜才是。
      忽听左近一片人声马嘶,转头看时,却是饮马军士俱已回来换班,先前休整的众军起身接过马匹,开始整理军器弓箭,以备上路。萧峰见了,猛地想起一事,正容问道:“慕容,那战场交兵和江湖上打斗可不一样。你有称手用的兵器么?”

      慕容复暗自宁定心神,总算自觉得面色如常,这才转过了身,笑道:“难道兄长你倒有兵器合用不成!”
      萧峰一愣。他当年以降龙十八掌名震江湖,自来不使什么兵器,便是打狗棒也鲜少动用。自到北国,刀枪弓箭更只不过随用随取。听慕容复一问,这才想起自己的情形和他原是一般,两人一时间相顾失笑。慕容复转过身,自行囊中取了一长条包袱出来,递至萧峰面前道:“兄长请看,此物如何?”
      萧峰不知何物,伸手接过,只觉手上便是一沉,以他此时功夫,少有甚么物什能有这般分量,心中微感诧异;单手一掠,才抖开蒙布,猛一股冷森森寒气劈面袭到,刹那间肌肤起栗。定睛细看,这包袱中竟是两柄长刀,自锷至刃,长有七尺;但见玉匣琉璃、似吐莲花,金环错镂、如映明月,青光黯黯色、文章片片鳞,不由脱口叫了一声:“好刀!”
      慕容复微笑道:“如何,这刀能入得兄长的眼么?”
      萧峰抚刀细看,见双刀柄上隶书为铭,一刻“建兴”,一刻“永康”,刀身隐隐透着一层青气,虽未出鞘,然扑面寒意阵阵不绝,精光内蕴,洵是古物;赞道:“好刀,好刀!这样神兵,想必是贤弟家传宝物了。”
      慕容复点头道:“是!这二刀一雌一雄,正是我家累世相传。”伸指一弹刀鞘,只听内中锋刃铮地一响,犹似龙吟,又道:“传说当初铸造之时,匠师曾作一梦,见一人身披朱服,口称:吾是太乙神,来看汝作云!醒而刀成,若二刀别处,便要鸣动不休了。”
      萧峰叹道:“好神兵!果然是我贤弟用得!”一面赞叹,一面递还与慕容复。慕容复接刀在手,却并不收起,独将那铭文“建兴”之刀抽了出来,双手托在掌中,长身而立,望定了萧峰正色道:“不然! 慕容复若非识得了兄长,这刀便要随我长年沉醉江南山温水软之地,纵然神兵,也只如凡铁一样。今日有幸,这柄雄刀便归于我兄,异日沙场得见,也不枉他夜夜壁上空鸣一场!”
      萧峰一凛,但见他慨然相赠,当下也不推辞,肃然起身,双手当胸一抱,说了声:“如此,多谢了!”接刀在手,掌上内劲微吐,唰地一声轻响,那刀已跃出鞘来,青光一道,只映得他须发皆碧。萧峰单手握定,只一挥处,丈许方圆内长草无风而伏,寒气所至,篝火尽灭,不由得一声长啸,喝道:“果然好刀!”

      果然好刀!
      天沉地暗,夜色正浓,河董城黑沉沉的城墙垛口如乌云般堆在天边,只压得城下一片旷野愈黑愈重,仿佛亘古以来便沉黯如此,再也撕不开,扯不动。但今日夜间,这片黑幕竟硬生生裂出了豁口,铿铿然金鼓交鸣,轰轰乎杀声震天,狂流急泄,平野乍惊。若大漠征尘,日色犹昏,此时天边下弦月本已将残,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杀声之中,只化作了惨白迷离的一片,被地上火光辉映得再无颜色。然而这成千上百支火把炎烟激飞,光眩缭乱中,却只是掩不住一道撕碎长夜的寒芒吞吐、电闪星飞——
      那正是刀光!
      阻卜的领军统带嘶声狂呼,眼见自己的军队在那道刀光之下,便似闪电所至,夜幕立碎。饶他喊破喉咙,竟分毫阻不住败兵溃退的潮水,自他马前马后狂涌而去。这统带猛勒马缰,奋力阻挡,心中却已是连珠价叫苦:辽军大营分明日夜兼程开赴皮被河,应当远在八百里外,眼前这一支军,一柄刀,却敢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名统带正是阻卜军先锋,十数日来率三万精骑向东南急行,沿途果不遇辽军阻截,只有些小股的守城士兵,都是一接即溃,望风便逃。这统带甚是得意,暗道我王所料不差,辽军大队果然都远在天边,今日河董城是我囊中物矣!是以催军只顾掩杀,一路追着那些溃逃的辽军而来。当日傍晚时分,辽军方才入城,阻卜大队当先已开到了城下。辽军来不及上关抵御,只得弃城而逃。众阻卜军扬鞭大笑,扬扬然冲进城去,但见四门大开,壁垒萧然,到处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了。
      这统带笑向众将道:“今天可出了一口气!叫这些契丹人知道咱的厉害!”众将齐声欢呼,便在城中各自驻扎休息。那守城辽军走得匆忙,辎重不及携带,余下的粮草甚多,阻卜军多日奔乏,这时都好好吃了一个饱,倒头便睡。
      那统带便歇在原辽将的行辕中,睡到半夜时分,猛听得四下里迭声惊呼:“火!火!”登时惊醒,急忙跳起身来穿衣披甲,只见红光耀眼,已自窗棂上映了进来。跟着军兵飞也似连番来报:
      “东门起火!”
      “南门北门起火!”
      那统带急冲出房,只惊得目瞪口呆——岂止是三门起火,这城中早已祝融神下界、焰摩天临凡,自屋顶、街面、壁垒、营盘,烧作了一片火海。众阻卜兵梦中惊觉,自相践踏,都在冒火突烟,夺路逃命。那统带急忙上马,号令众军向外猛冲。但此时东南西三门已被火封死,误走方向的阻卜兵被烧死烧伤了数千之多,满城哭喊之声,军心大乱。众军逃命的心切,哪个来听他号令?好容易约束住一彪人马,已不到城中半数,听得北门无火,也只得率军向北突围。
      方到北门,忽听一声梆响,迎面乱箭齐发,暴雨般劈头盖脸攒射过来。阻卜军呼叫连连,但到此时回头不得,只有拼了性命挥刀拨打,夺路前冲。三万精骑,只不足万人仗着马快,冲出了那一座鬼门关,其余的或遭火焚,或中箭石,皆生生困在了河董城内。
      那统带冲出城来,放眼一看,登时心上凉了半截,但见一带旷野星星点点尽是火头,竟几近十万之数。那统带冷汗直冒,心中只道:“这……这辽军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却听身后人喊马嘶,辽军已包抄上来,黑暗中四面八方俱是杀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这时阻卜军没一个有心恋战,放开马力,急向北退。
      正奔走间,忽听前方水声哗哗,已到了沱漉河畔。跟着惊呼大作,当头数十军兵奔得快了,收马不及,竟是失足直跌进河里去。那统带眼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把牙一咬,拨转马头高声叫道:“大伙儿冲!”这当儿背水一战,阻卜军都知拼杀或可有一线生路,一个个奋足余力,掉头向辽军猛扑。
      常言道哀兵必胜,然阻卜军此时哀则哀矣,必胜之机却是不见。饶他们个个勇猛,人人剽悍,然辽军以逸待劳,本已占定了先机,更不消说,还有那一柄当者披靡的刀!
      刀光所至,只无一人一骑走得过一招一势,说什么马蹄到处鬼神嚎,当真是英雄一怒应流血。阻卜军空自做困兽之斗,但今夜这一道刀光所粉碎的,哪里只是战阵,惊心裂胆,竟将阻卜兵向来骁勇的性情都劈做了齑粉,不过片时,人人力穷寻走路,个个望乡拍马还。那统带只杀得头晕眼花,眼前金铁人马都搅作了一团杂色,只看得清辽军阵大旗翻卷,火光下明现着一个“萧”字。
      原来萧峰军轻骑急插,二日前便早到了河董城。阻卜所见的溃逃军士,皆是他们诱敌之兵。城中各处安排下干草火油,待阻卜军入城歇息,几个细作稍一纵火,登时烧成了一座熔炉。这一支辽军若论实数,实则远少于阻卜,那统带出城所见,却是辽兵受命,每一人须点起十个火堆,虚张声势;阻卜军却哪里辨识的清!果然只余逃命之心,更无死拼之意,一番激斗,困于河岸。这都是出自慕容复的用兵之策。

      此时那统带左冲右突,突围不得,更不存侥幸之念,把心一横,反提马迎了上去。倏然夜空中冷光骤现,耀眼生花,竟连对手面目也不及见,便是一道劲风,气为之窒,那刀当头疾劈下来。这一刀之出,果然便只一刀,并无后招,然而刀势所及,已将二丈之地尽罩其中,既无空隙容人躲避,更无时间与人招架,除了硬接硬挡,再无第二条路好走。
      那统带背上倏地一凉,刹那间明白了为何自己军中尽多勇士,却无人能挡得一刀;也只好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狼牙棒,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量,向上硬接。只听当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那统带手臂一阵剧烈酸麻,只觉几乎已不属己身,手中一轻,那镔铁狼牙棒已从中削做两截,远远飞了出去。刀锋余势所至,又是喀喀两声,这统带身上铁甲、皮裘跟着从中而裂,露出黑毛羼羼的胸口;而自额至胸,一道血痕深有半寸,只消再进两分,便是开膛破肚之灾。
      那统带本来胆气豪粗,但征战多年,却从无一次去死如是之近,只觉温热黏腻的血缓缓滑下面颊,刹时心头冰凉,绝望一起,筋骨几废,呆坐在马上,双眼一闭,瞬间只分必死。但片刻间,却不闻那刀再落下来,只听见对手一声长笑,朗声道:“能接我一刀,也算得是条好汉,你去罢!”蹄声一起,竟是拨马去了。
      那统带死里逃生,怔怔地睁开眼来,只觉双手中满掌都是冷汗,一拨马缰,掉头便向阵外冲去。他实在不知,若此时再不走,还有没有机会逃过那把看也看不见挡也挡不住的要命的刀!

      主将一逃,阵中愈发乱作一团。只听辽军齐声高喊:“投降的免死!” 阻卜兵军无斗志,再无力与抗,纷纷丢了兵刃,下马请降。有些困兽犹斗之人,却如何能以寡敌众,片刻间或杀或擒,都做了麾下败绩。
      这一仗辽军撒里葛部以八千之众,大破敌军三万,除那统带,竟无走脱了一人。
      这时天光渐明,火堆火把烧到了尽头,慢慢都熄了下去,白烟袅绕中,众辽兵重重喘息着,彼此对视,放眼看着这一片广袤的战场,看着那一杆风中猎猎的“萧”字帅旗,举起手中长矛,都放声呼喊起来:“苏鲁定!苏鲁定!”
      苏鲁定者,正契丹语“战神”之意。
      萧峰立马当风,手中长刀映着天光,仍如霜雪之明。这时节三军大呼阴山动,禁不住热血上冲,一声清啸,回身拉住身后慕容复的坐骑辔头,只一带,便将慕容复拉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并马平肩,举目东望,但见苍山负雪,明烛天际,泠风激面,不禁同声长啸。那啸声一者雄壮宏大,一者清亮高昂,回翔九天,三军高呼之声,竟压不得分毫。转眼间,东方云作异色,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在两人的发上、眉上、战袍之上,金晖万道,当真如天人降世一般。

      正是: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风寒寻雪路 不知崎岖
      苍松送稀客 衷心赞许
      朝辞磨剑石 不加顾虑
      轻提我宝剑 飞身再跨千里驹

      到处惶恐争探问 问我是谁
      看我傲然摘云彩 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 伸手要摘 哪怕极疲累
      远近河岳 请你记住 江山归我取

      英雄流血汗 不轻溅泪
      骄阳长相照 壮志凌锐

      滚滚潮声轻奏乐 乐韵伴随
      见我傲然踏河山 更感畏惧

      天边有星 伸手要摘 哪怕极疲累
      远近河岳 请你记住 江山归我取
      ——关正杰《天龙诀》

      ——第三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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