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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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时钟塔。
少年包含怒气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高大穹顶令这走廊更显宽阔，同时那恨恨踩下的用力步伐也使得回声更为响亮。
「居然把我当笨蛋，把我当笨蛋……！」
韦伯咬牙切齿不停地咒骂着，方才讲堂里众目睽睽之下被凯奈斯羞辱的情景在眼前挥之不去。完全忽视自己辩护的重点所在，反而讥讽自己家庭出身低微根本没有资格向权威叫板——自己的论文，不就是为了推翻这样唯权是图的腐朽的魔术体制么。把自己汇集了数年心血的论文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摔在众人面前，还用不屑的言辞贬低和践踏。那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为教授。
「他只是嫉妒我的才能罢了！一定是读了论文，害怕了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那个家伙，对论文里缜密的条理和言论避而不谈，反倒抨击起论文者自身的家境出身，加以嘲笑。在韦伯看来，这不仅是侮辱，也是对方的恐惧。没错，一定是对方根本不能在才干上反驳自己，才会做出那种和为人师表不符的言行。以为用这样避重就轻的话语，就可以让自己心服口服了吗？
「总有一天——」少年从咬得死紧的牙缝里，慢慢挤出几个字。
总有一天要让他，不，要让以他为代表的整个时计塔的人们明白并认同他韦伯·威尔维特的能力。总有一天，自己要成为令人不敢如此轻视轻与的大魔术师。他相信自己的天才必能做到，只是被埋没在这样阴暗的时钟塔里，是否能有真正的机会——
『砰！』
「哇啊？！」
正在走神的当口撞上了谁。韦伯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发觉自己太过于投入地怨念着先前的事情，没有注意看迎面走来的人。
「啊，对不起。」
撞到自己的人有点抱歉地摸着后脑勺，「你没事吧。」
「不……没事。」韦伯摇了摇头，稍感慌乱地站起来。现在还是授课中的时段，但他却因为遭到了那样的侮辱，愤而中途离席了。在这种情况下，韦伯其实不想看到任何人，尤其是时钟塔里那些充满优越感的名门学生。
好在被他撞到的人并不是学生，也不是讲师。是个穿着快递员的工作服，看上去有些单纯的年轻人。他向韦伯道歉了之后，似乎是感觉正好碰上了人一样略略松了口气，然后问道：
「你是降灵科的学生吗？」
「啊，是的……」韦伯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请问一下，降灵科的导师办公室是往这边走吗。」快递员有点不好意思地又挠了挠头。
降灵科的导师办公室？韦伯心里一动。
「啊，这个，」快递员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包裹，「是阿奇博尔德老师在很久以前预定邮寄的东西。中途这边发生了很多事情，还以为是遗失了。虽然后来阿奇博尔德老师好像又委托补寄了一件，不过这一件昨天突然找到了。所以……」
「诶……」韦伯看着他手中包装古老，又甚为严密细致的邮件。地址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来自爱尔兰。
韦伯的脑海里突然闯进了前些日子听到的学生中的谣传。据说，那个凯奈斯，要参加极东的一场巨大的，名为圣杯战争的魔术竞争。虽然还没有进行巨细无遗的考据，但关于那场魔术竞争的信息，他在平时读书的时候也有所关注。因为那是一场无关身份、地位、家庭，仅仅凭借实力就可以在其中出类拔萃的竞技，韦伯还曾经为之隐约地心神向往了一阵。……虽然在参与的契机到来之前，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眼前的那个包裹，不知道为什么，在冥冥中触动了韦伯的神经。直感告诉他，这一定就和凯奈斯要参加的魔术竞争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说不定，这就是他打算用来召唤在圣杯战争里出阵的Servant，所不可或缺的触媒——
方才在偌大的讲堂里遭到斥责和侮辱的回忆尚未淡去，愤怒也保持着余温。近在咫尺的包裹抓牢了韦伯的心神，他直视着那个快递员，然后动用了催眠的魔术。
一声炸雷回响在天际，闪电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时钟塔的走廊照映得一片雪亮。仿佛从梦中骤然醒来的快递员推着车子失神地转身向着相反方向走开，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
坐在飞机上，韦伯像是努力要让自己不因喜悦过度而失态那样，紧紧地将已经拆掉包装的盒子抱在心口。
不得不承认这来自爱尔兰的，珍稀的圣遗物，确实是出身名门财大气粗的人才能弄到。托它的福，自己如今终于获得了圣杯战争的入场券。韦伯对自己能被圣杯选上的事情深信不疑，此刻他只希望能够召唤出最强大的英灵，和他共赴这片让他能够捧起那充满无上荣耀的圣杯的战场——
而后，这时刻终于到来。
那一夜东木市的月亮惨白而耀眼，月光像圣女的歌谣一样凄艳。透过树丛洒进深山，洒在鲜血写就的魔法阵上，殷红的液体像水银一般地，反射着恍若凝结了的清冷色泽。
「闭合闭合闭合闭合闭合。重复五次。盈满之时便要破弃——」
风渐渐地起了，韦伯的头发开始飘动。虽然仪式并不复杂，但联系着的却是至关重要的未来。韦伯强压心脏剧烈的鼓噪，深深吸足了一口气。
「宣告！」
开关被打开，魔法阵焕发出刺目光华。魔术回路开始在体内循环冲击，魔力涌动，韦伯用左手稳住有些颤抖的伸出的右臂，带着突破一切痛苦的觉悟吟唱咒语。
「汝之身听吾之号令，吾之命与汝之剑同在——」
「应圣杯之召唤，若愿顺此意志，从其道理，汝便回应！」
声音不停提高，再提高。此刻□□的痛苦不足为惧。韦伯的眼前满满地充斥着光芒愈见炽烈的魔法阵，周围的风压吹得连衣襟都不停翻卷。
「在此起誓：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吾乃背负世间一切恶行之人——」
「汝将为三大言灵缠身七天，自抑止之轮来到此处吧——」
「天平的守护者哟！」
魔力直达临界，暴走般吞噬每根神经上的知觉，魔法阵迸发的尖锐光耀也已剥夺视觉。耳畔传来电光交织般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后又被一阵狂风大作的声音压过。韦伯感觉肺部的空气像被抽干一般，虚脱地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魔法阵中的光芒终于渐渐退去，他睁开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景象。
魔法阵的周遭被旋风席卷而起的烟尘罩上了一层看不真切的迷雾，而在那迷雾之中，犹如奇迹一般地，穿越了遥远的神话和梦境，自己的夙愿之人终于降临。
「试问——」
最终连烟尘也渐渐落地。那修长的身影，从中凸显出来。
「汝可是，吾之Master？」
低沉，平和，又隐含傲气的声音向自己传了过来，可韦伯只是呆呆地愣着坐在那里，一时失神得忘记了回应。
这位应召前来的servant是如此真实地矗立在他面前。这与自己印象中的，类似傀儡或幽灵的形象实在差得太远了。虽然绝对应该是往好的方向相差的吧。
他全身都充斥着一种严正清冽又不失内敛的气息，深青色紧身的战服紧紧贴在身上，结实精壮的胸膛以及饱满的腹肌都因此显得格外鲜明而冲击力十足。只是一眼便能知道，这是一副历经无数锻炼，方能显得如此健美又充满力量的身体。
而更让韦伯吃惊的是，对方的面孔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孔武粗犷，而是俊朗端正英气勃发，一双金瞳月色下灿烂炯然，眼角一颗泪痣带着若隐若现的诱惑意味，让人望而心动。——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有着钢铁般体格，却又充满迷人魅力的美男子。
而且，是个骑士。
比刚才召唤时益发昂扬的情绪在韦伯周身沸腾起来。他出了一身热汗，脸颊因血液上涌而浮现红晕，兴奋得双手不停颤抖。在脑海里流入的资料，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确实召唤到了三大骑士职阶之中的枪之骑士，Lancer。这无疑是更加催化了韦伯的激动心情，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消耗过大使不出力气，他简直想要大笑着跳起来。
三大骑士职阶，力量如何是不言而明的。他终于有了属于他的，强大的Servant……
……等等。
契约还没完全完成。这家伙刚才好像对自己发问来着？！
「试问。您是我的Master吗？」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面前的英灵稍微将头低了低，盯着坐在那里的韦伯二度开口。
「啊……」
韦伯终于艰涩地发出了声音。面对一丝不苟地重新发问的Servant，自己这边反而突然阵脚大乱，差点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啊啊、是的！我……不，本人，韦伯·威尔维特。正是召唤你前来的Master！」
好不容易正经起来，严肃地回答了对方，韦伯略有点忐忑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然而枪之英灵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是了然地微微颔首，然后神色蓦地温和了些许。他向后退了小半步，对着自己纤细的少年Master，毕恭毕敬地单膝下跪——
「Lancer之Servant，在此参见。今后您便是我的主人。您的命运将与我同在。」
枪兵低首，单手在胸前行礼。声音清爽明亮，如那英俊的容颜一般，优美得不可思议。
「以骑士的名誉发誓，我将为您倾尽全力而战，我将亲手为您奉上圣杯与胜利。」
精致的薄唇里吐露出的誓言，英姿凛凛的枪之骑士在自己面前屈身效忠的身影。这一切都让韦伯心潮澎湃，喜悦得不能自已。那无论如何都要取胜的斗志再一次随着血液游走周身，他凝视着自己的Servant，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意识到Lancer垂着头看不到，又连忙重重地嗯了一声。
「那个，Lan……cer？」他小心翼翼地试着呼唤Servant的名字。
「听您吩咐，主人。」Lancer抬起头来，表情严肃，但态度却是极致真诚又谦恭。
韦伯觉得这场召唤带来的冲击和余韵一定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上尚未退去，否则为什么当他被Lancer这样直直注视的时候，依然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呢。为了平复心情，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刻有令咒的那只手，深呼吸了几次，把Lancer的资料在脑海中再过了一遍，终于能够稍微冷静下来。
「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转换过情绪，韦伯开口道，「现在，还不知道所有参战的Master和Servant都是什么样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先从侦查开始。」
他还不太习惯命令人，哪怕对方只是英灵，却有着真实的人类的样子。更何况，他是来自远古爱尔兰神话之中的英雄——迪尔姆多·奥迪那。面对有着这样名贵出身的英灵，韦伯还是隐约有种不安定的感觉。好在手上三枚绝对命令权的令咒可以帮助自己在关键时刻牢牢掌控住局势，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令韦伯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Servant的忠诚已笃厚到几乎无须令咒，也能对主人一心一意。他看着韦伯的时候，金色闪亮的瞳孔中，满满地只是充斥着少年的身影。这一点虽然在不久之后就深深地渗透了韦伯的心里，但此时他还尚不太了解。
「明白。侦查的任务就请交给我，主人。」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Lancer向韦伯请命。对于敏捷属性颇高的他而言，这确是再适合不过的工作。
「啊？现、现在就……」韦伯语塞。在没召唤到servant之前，他并没有制定什么作战方案，「至少也应该先商量一下再行动比较妥当吧。我还没准备好……」
后面的声音稍有点没底气，Lancer却立刻略带歉意地低了低头：「是，一切随主人指示。」
「总之先起来啦！」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他不累吗。虽然那恭谨的大礼充分满足了韦伯的自尊心，不过他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看着Lancer站起来之后，韦伯走近他，「首先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俊秀的英灵一愣。
「是啊。」虽然能力和数值都很清楚了，但还有些东西果然还是需要让Servant自己说明，「比如……比如你作为英灵，对圣杯有什么愿望啊，之类的事情。」这是作为Master和Servant建立信赖关系过程中的一步，Servant有义务告知Master，为什么追求圣杯。
「对圣杯的愿望……」沉吟了一瞬，Lancer摇摇头：「我没有向圣杯寄托的愿望。」
「咦？！」韦伯吃惊得瞪大了眼。「怎么可能？！英灵不是因为也有想要圣杯实现的心愿，才会服从Master的吗！」
因为在Master得偿所愿的同时，Servant也可以顺道沾光，所以才会有两者之间的协力关系。但这个古怪的Servant却说没有愿望要实现？开什么玩笑！
「是的，对我而言，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追随我的主人——您，直至最后。」枪之骑士恭敬地垂首行礼，「在受您召唤，成为您的Servant侍奉于您之时，我的愿望便已实现了一半。剩下的，便是助您击败其余所有英灵，将圣杯捧至您的面前。」
「请让我为您尽我所有的忠诚。——这就是我，迪尔姆多·奥迪那，唯一的愿望。」
韦伯已经彻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了。那话语如此凝重又庄严，让他几乎从心底毫无抗拒地相信着。然后，脑袋里关于Servant的认知完全被搅成一锅粥。不计任何利害关系，就这样坦率地追随着他，将实现他的愿望，作为自己的愿望——真的会有仅仅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应召唤出现的英灵吗。
……虽然眼前这位就是。
他看着Lancer纯粹热烈的眼神，心口微微地抽紧。Master和Servant气息本就相通，此刻更是有什么好像一直在期待着的东西，从对方那里缓缓地流过来了。他慌乱地摇曳着视线，脸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红。
「我……我明白了！作为Master，我当然要你为我尽全力战斗，把那些家伙全部打败！」
「是。」简短干脆，铿锵有力，沉重得好似千钧。
这是最棒的英灵。韦伯看着Lancer默默地在心里徘徊着这句话。他召唤到了，最棒的Servant。有这样的骑士站在前方开路的话，那定然是，无论圣杯战争多么严峻惨烈，都一定可以借助他的力量跨越过去。
不知为何，韦伯忽然这样坚定地认为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