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吧！舞吧！》迷失的苍蝇

21、再相逢人不如故

　　“奚儿，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皇后透过镜子望见满脸倦意的钮奚儿。

　　“谢皇后关心，奚儿只是昨夜里没睡好。”钮奚儿边无力地梳理着皇后的长发，边回答道。

　　的确，自静德府归来后，钮奚儿整宿未眠。她脑海中总是不断地浮现那个梦。初中时，生物老师曾说过，梦是一种奇异的现象，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梦是睡眠中在某一阶段的意识状态下所产生的一种自发性的心理活动。某些时候，梦境中的情节暗示着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她想起泺的血盆大口，狄思柬的惨白面孔，婉茜的悚然冷笑，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如若发生，又将会是怎样的恐怖。钮奚儿不敢想象，她担心狄思柬，更担心婉茜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已经遭遇了太多的不幸。

　　忽而，钮奚儿脑中闪现出一个名字——武子弦，那个让烨痴狂的男人。他曾经的忠诚，如今的背叛，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是以何种心情吸引了烨的灵魂，又是以何种魅力让泺违抗了皇后的旨意，并与其苟合？他那犀利的、灼热的目光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曾有一度，她觉得武子弦是个守护在烨身边的男人，又有一度，她感到他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他会为了烨而战斗甚至献出生命，至少他不会屈服于泺，不会容忍这般的凌辱。但当武子弦衣衫不整，神情暧昧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许是自己太相信文学作品，傻傻地认为现实便是如此，当有类似作品中的情节发生时，就会有产生同样的结局。如今看来，这只是小女生的异想天开罢了。

　　“是泺儿吧？你总是这般调皮。别躲了！你母后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呵呵！”皇后转了转身子，眯缝着眼睛。

　　泺从门后蹦跳了出来：“不愧是我的母后！”泺便依偎在皇后身边。她的眼珠子转动着，最后停留在钮奚儿的身上。

　　钮奚儿立马请了安，又道：“奴婢这就去吩咐下人沏茶。”说罢，她转身快走了几步，撞见武子弦，她没多瞅他，只觉得有些恶心，又加紧了脚步。她心里哆嗦着，泺此次前来的用意十分明显。

　　“奚儿，你走得这样急，是赶哪儿去呀？”

　　钮奚儿停下脚步，侧过脸去，问话的是炫。“奴婢给太子请安。奴婢这会儿是去沏茶。”

　　“沏茶？沏茶不是应在那个方向吗？你怎么往这儿走？”

　　钮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她遮掩道：“哦！我先找小六子办个事儿，再去沏茶。”

　　“好，那你去吧。我先去见母后。”炫向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钮奚儿突然把炫拉了回来，这力道还真猛，把炫也给弄糊涂了。她凑近身子，小声问：“太子爷，奚儿问太子个事儿。近日，你可有去过静宜府，见过大皇子和皇子妃？”

　　炫点点头。

　　“府上可有事发生过？大皇子神智清醒些了吗？皇子妃近日可好？她是瘦了，还是胖了？她可曾提起过我……”钮奚儿一股脑儿地问了一长串的问题。

　　“你这小丫头。”炫用食指点了一记钮奚儿的额头，“是想皇嫂了吧？这也难怪，你自小便跟随着她，怕是感情极深吧。不如我和母后去说说，让你俩见上一面。”

　　“谢太子！奴婢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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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钮奚儿端着茶水，欲进门，却听见皇后说道：“我儿待下人真是不错，连身边的太监都这般阳刚。”

　　顿时，钮奚儿的脸色发白，她不知皇后这话是打哪儿说起，但这话确实产生了歧异。她抬起头，只见泺的两只眼珠子直直地逼近自己，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奚儿，你来得正好。快过来！”

　　钮奚儿应了一声，赶紧把茶递给三位主子。

　　“方才太子同我说，皇子妃十分想念你。算起来，你俩有一年多未见了吧？我也早闻你同皇子妃亲如手足，今日我就放你一日的假期！”

　　确实有一年多没见了，打从钮奚儿来到丹灵殿，婉茜便几乎不出席各种宫廷聚会。钮奚儿跪地，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谢皇后恩准！”

　　“母后，皇嫂近日气色不太好，亦闷得慌，不如将今后每月的今日订为休假日，准许奚儿探望皇嫂。”

　　钮奚儿有些抽搐，她没料想到身为太子的炫竟如此体恤他人。她屏住气息，默念着：“皇后，请您答应吧。”

　　“哼，只不过是一个丫鬟，皇嫂用得着那样思念吗？她倒好，不来探望母后，反倒向母后要起人来了。”泺瞪了钮奚儿一眼。

　　“皇妹，你怎能这样说你皇嫂。她身子骨儿差，还要照顾你皇兄。你应该体谅她。”炫反驳道。

　　“唉，确实难为婉茜了。准——！奚儿，今后每月二十号你就不用服侍我了。”皇后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而且今个儿，她的心情不错。

　　钮奚儿真的感动了。她连磕响头，声音尽管有些哽咽，却很宏亮：“皇后、皇太子大恩，奴婢无以回报，奴婢愿为皇后、皇太子做牛做马！”

　　泺很生气。“母后，您这样纵容身边的丫鬟，可不是件好事呐。”

　　“呵呵，傻孩子，你对下人不也很好？”

　　“哼！”泺气轰轰地走了。武子弦像只跟屁虫似的，亦跟着走了。

　　皇后并没有留泺，她了解泺的性子。她弯下腰，向钮奚儿做了个手势：“起吧。”

　　钮奚儿起身后，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她从余光中察觉到炫嘴角露出的一丝笑容，是那样的真诚，真诚得让她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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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钮奚儿见到婉茜，便一头栽进她的怀里。

　　“奚儿？！”婉茜煞是惊讶，“奚儿，你怎么来了？是皇后准许的吗？”

　　钮奚儿点了点头，道：“多亏了太子爷，奚儿今日才能与小姐相见。小姐，奚儿可想你了。”

　　“奚儿你还是一点未变。”婉茜抚摸着钮奚儿的后脑勺，“进屋坐吧。外边怪冷的。”

　　“好。”钮奚儿望着婉茜，她比那时更淡了，淡得不像是宫里的人。

　　“这一年来，小姐您可好？”钮奚儿很关切。

　　“还不是老样子。倒是奚儿你过得好不？没受委屈吧？我对不住你，当日我没把你……”

　　“小姐，别说了。奚儿明白。皇后待我挺好的。”

　　“待你好就好。我也放心了。”婉茜莞尔一笑，还是那样的淡，淡得几乎看不到笑容。

　　钮奚儿实在心疼：“小姐，您还年轻着，该好好待自己。别把自个儿弄得像个黄脸婆似的，应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当初的您可是有好多漂亮衣裳，好多漂亮首饰的呀。”

　　“呵呵，打不打扮都一样。给谁看呀。谁要看呢？连自己都看腻了。”

　　“看不腻，小姐您美若天仙，怎么会看腻呢？来，奚儿为您上妆吧？保证上完之后，美胜天仙。”钮奚儿把婉茜拖到梳妆台前。

　　“呵呵，你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有增无减呐。”婉茜坐下了，抿嘴微笑，脸上稍稍有了血色。

　　“皇后是个喜好打扮的人。奚儿自然也学了不少上妆的本领，虽称不上学者，也算得上先生了吧。”钮奚儿还没动手，先沾沾自喜了起来。

　　“别自大了，快使点本领给我看看。”

　　“遵命！”钮奚儿欲摆出一副美容大师拽拽的样子，可那古代的女装太淑女，摆出来实在不雅观，索性就淑女到底吧。

　　果然是在皇后身边侍奉过的人，钮奚儿上起妆来的确是像模像样的。比起当初那个为寻工作将脸涂成鬼似的又将眼睛化成熊猫的大女孩，现今的她在技艺上长进可算是非凡的，这多亏了挑剔的皇后的精心栽培。

　　当时的女子上妆与现代意义上的舞台浓妆或职业淡妆完全不一样，倒与日本艺伎有些类似，不，应该说，日本艺伎剽窃了这种表达东方女性美的方式。钮奚儿先是在婉茜的脸蛋上打上一层厚厚的粉，将原先的嘴唇与眉毛遮盖。再用胭脂重新描绘唇型，点出樱桃小嘴来。接着便是修饰眼睛——女子脸蛋最精华的部分，它是心灵的窗户，又是传情的载体，因此眼部的修饰非常重要，钮奚儿也特别小心，她极有耐心地勾勒出修长的眼线，涂上亮亮的眼影。古代没有睫毛膏，她便用极小的软梳顺了顺婉茜长长的睫毛。然后是描那传达妙龄女子无限风情的眉毛，它高居眼睛上方，却使女子容颜增色不少。秦力先生曾说过：“眉清目秀丽人艳，古今女子重描眉”，眉毛确是与眼同样需要细心修饰的地方。她稍稍蘸了点翠黛颜色，描上细而长的娥眉，这样的眉型很称婉茜。最后，她在婉茜的两颊扑上红彤彤的胭脂，她故意多扑了些，使苍白的脸看上去有些血色。

　　“你这丫头，技艺的确长进了不少。”婉茜对钮奚儿上的妆很满意。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当一个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美丽时，她那死亡的躯体会片刻复活，泛出迷人的光泽。

　　“小姐，见到您无比灿烂的笑容是奚儿最开心的事儿了。这是任何高超技艺都展现不出的最真的美丽！”钮奚儿亦无比灿烂地笑了。这时的她们，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了。

　　一只鸽子闯入了她们的视野。钮奚儿顿时收敛起了笑容，在她看来，鸽子并不吉祥。“小姐，您怎么也开始养起鸽子了？”

　　“不知是哪儿飞来的鸽子，受了伤，我便收留了它。怎么，你似乎不太喜欢它？”

　　“也不是。只是觉着奇怪，近日这鸽子似乎成了神鸟，整个皇宫里随处可见。皇后亦发疯似的迷上了这小家伙，怕是小姐也有所耳闻吧。”

　　“嗯，确有所闻。我想这鸽子便是自丹灵殿来的。听闻太子还为皇后引见了一位擅长养鸽的青年才俊吧？”

　　钮奚儿一听见“青年才俊”四个字，神经便劲绷起来：“哦！您说的是狄思柬，狄大人呀！哎，别提了，就是因为他才搞得如今漫天漫地都是鸽子，不知给皇后施了什么魔法！”

　　“哦？狄，思，柬？说来听听。他是个怎样的人？施了什么样的魔法？”婉茜似乎饶有兴趣。

　　“他是个挺古怪的人……”钮奚儿不知怎地，激动得很，滔滔不绝地将她所知的与所闻所见的关于狄思柬的所有一一道出，只是略去了他与任杰长相相似以及自己对他有所好感这两点，毕竟女孩子家总是怕羞的。

　　婉茜听得很仔细，也不嫌钮奚儿罗嗦。待到钮奚儿的话匣子关闭了，她才开口：“果然是位养鸽高人！你对此人观察得甚微呀。”

　　有鬼的人总是心虚的。钮奚儿急忙狡辩：“才没有呢。倒是小姐您怎么对鸽子这样感兴趣？”

　　婉茜没有直接回答钮奚儿的问题，小声咕哝着：“不知与他相比，谁会更胜一筹呢？”

　　“他？”钮奚儿不解。

　　“对，他，薛葭宁。他是亦是个养鸽的能人。”婉茜的神情又变得凝重了。

　　记得，钮奚儿怎么会不记得呢，薛葭宁，婉茜的初恋情人，怀才不遇的潦倒书生，可怜的时代产物。不过，她没想到，此时此地，婉茜会提起他，这个已经陌生了的名字。

　　片刻，婉茜低语：“可惜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

　　临走时，钮奚儿经过烨的寝室，一阵酸意涌上心头。他如此这般的付出，究竟换来了什么？自己疯癫的下半生，婉茜悲惨的婚姻生活，还是武子弦顺理成章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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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节更新时间：06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