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吧！舞吧！》迷失的苍蝇

23、此恨绵绵无绝期

　　已过了未时，狄思柬还未出现在丹灵殿。皇后从后花园踱步而出，询问道：“奚儿，狄大人为何迟迟不来？方才他可有托人来报个信？”她似乎已不太习惯没有狄思柬陪伴的下午。

　　“回皇后，奴婢自昨日从静宜府回来，与狄大人分手后，就未曾再见过，亦未见过他府上的人。”

　　“哦？！”皇后停顿了片刻，大声喊道：“小栓子——！”

　　“在！”一个小太监从一旁窜了出来。

　　“快去狄府把狄思柬带来见我！”

　　“诺！”那小太监在叩首之后便匆匆离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栓子回来了，依旧是匆匆地，依旧是一个人。

　　“怎么只有你一人？狄思柬呢？”皇后质问道。

　　“启禀皇后，奴才方才去了狄府，未见狄大人。狄夫人开始时遮遮掩掩。不过，嘿嘿，幸亏奴才机灵，套出了话。原来呐……”

　　“别磨磨蹭蹭的，快说，原来什么？”皇后有些不耐烦。

　　“原来，狄大人彻夜未归，至今下落不明。”

　　“那你还回来作什么？快去给我寻来！哪怕是踏遍整个疆土，都得找到他！”每当皇后发号施令，总让人心一颤。

　　“是，皇后。”小栓子很无奈，又匆匆离去。

　　可这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狄思柬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再说，若是狄思柬有心想躲，怕是踏破铁鞋也无觅处。但话又说回来，狄思柬向来不是自由散漫之人，亦从不寻花问柳，许是碍于入赘的身份，待家妻言听计从，凡事都要上报于家妻。这样的行为确实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事之道。

　　至戌时，终于，小太监和小卒们在小栓子的带领下将狄思柬带了回来。只见狄思柬昏睡在白色的帆布架子上，满身是泥。

　　皇后做了一个作呕的姿势，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端盆水来，浇醒他！”

　　“诺！”小栓子哈腰点头，又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端水去，随后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启禀皇后，奴才是在城外的山坡下寻到狄大人的。哎，不知狄大人无缘无故地跑那儿去作什么。发觉时，狄大人身上还带着股浓浓的酒味儿呢。幸亏奴才早有准备，备了帆布架子，总算将这人儿给抬了回来。”

　　一盆清水浇醒了狄思柬，一股刺骨的清凉渗进了他的脾肺。如同闪电刺激了神经，他抖了一下身子，立即起身跪地磕头：“臣狄思柬叩见皇后娘娘，臣方才失礼了，望皇后宽恕。”

　　皇后不语。

　　钮奚儿望着狄思柬，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她的目光从他的脸，转到了他的身体，又移到了他的袖口，最后在他的手上定住了。他的左手紧握着一块布，好似是绢巾，上面沾着一些血迹，不，不只是血迹，还有墨。

　　狄思柬似乎注意到了那关切的目光。他有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再一次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臣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仍然没有开口。她看着他，片刻，转身回房了。

　　没有皇后的命令，谁都没敢动。太监、小卒们依旧站着，狄思柬依旧跪着，额头紧贴着地。钮奚儿则随着皇后进了房。

　　不知过了多久，钮奚儿踏出房门。众人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像是雕塑。许是他们保持得太久，忘了自己还能活动。她向众人传达了皇后的旨意：“皇后吩咐，除狄思柬外，其余人等可自行歇息。今日劳烦各位了。”

　　太监、小卒们这才机械地动弹起他们的手脚。到底还未入春，这天气着实寒冷，怕是他们都冻僵了，不似从前那样唠叨个不停，都是安静地离去。

　　现在，这儿只剩下狄思柬与钮奚儿两人了。

　　钮奚儿走到狄思柬跟前，蹲下身子，双膝跪地，用力扳起他的上身。他似个木偶任由钮奚儿摆布，手却始终紧紧捏着那绢巾。

　　“狄大人，请允许奚儿在这里陪您一会儿。”钮奚儿在狄思柬的耳边轻语。

　　狄思柬稍稍侧了侧脸，嘴唇努动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未发出声来。

　　瞧见他额头的破处，钮奚儿忽觉心头一阵疼。她似乎有些猜到了他的心思，但不确定。她想问，却不知如何问。

　　忽而，她脑中闪过《花样年华》中的一个片段。一座古老的庙宇里，一位小和尚看着周慕云。周慕云在斑斓破旧的石柱上找到一个小圆洞，深情的看着。忧伤的大提琴声响起，他把嘴伏在上面，轻轻地自语。他走了，留下一个填着带有青草泥土的洞口。

　　“从前有些人，心里有了秘密，却不想被人知道，狄大人，您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

　　这话出乎了狄思柬的意料。他的表情起了细微的变化。

　　不过，钮奚儿没打算等狄思柬回答，接着说：“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会留在树里，没有人知道。”

　　“呵，真的有用吗？”狄思柬冷笑道。

　　其实每个有秘密的人都一样，无论在哪个时空，他们都渴望摆脱秘密的纠缠，因此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解脱自己的机会。钮奚儿笑着，没有回答。片刻，她道：“您慢慢地合上眼睛，屏息静气。您看见了吗？天空，蔚蓝澄净；大地，宽广辽阔。远离了浮华的都城，您的心境异常的平静……”

　　狄思柬完全放松了。绢巾从他的手中滑落。

　　钮奚儿清晰地看见绢巾上写着“婉茜书”三个清秀的小楷字。此刻，她心中已明了了。她不动声色，继续缓缓念道：“您伫立，凝望着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庙宇，它渺小且破旧，却远离世俗，宁静而祥和，深深吸引着您……您停下了脚步。那是一棵撑天大树，几乎遮盖着整座庙宇，它是那样的坚实……您在上面挖了一个洞。您伏上身子，将嘴凑近洞口……”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放弃了我的爱人，放弃了我的自尊，在这金壁辉煌的都城里，我迷失了自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你是狄思柬。”

　　“不，我不是。我是薛葭宁。”

　　“那狄思柬是谁？”

　　“是我。”

　　“你不是薛葭宁吗？”

　　“是，薛葭宁是我，不对，我是狄思柬。我到底是谁？！”狄思柬睁开眼睛，大吼一声，“你是谁？施的是什么妖术？你给我滚开！”他一甩手，将钮奚儿推倒在地。

　　“薛葭宁，你若对婉茜还有一丝留恋的话，就不要再让虚伪泯灭了你的良心！”钮奚儿亦向着狄思柬大吼，她起身，从怀中掏出婉茜的那块绢巾丢向他，转身走了。

　　“信鸽死了，被我亲手掐死了！”背后那个哀伤的声音发自另一个狄思柬，或者说，是薛葭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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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思柬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终究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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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更新时间：06.11.12,13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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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苍蝇光荣地完成了5万字。在jj里算少的，可对苍蝇来说，是第一次。特此小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