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3、青河镇

　　如果说一个人的旅途是孤单的，两个人的旅途是甜蜜的，那么三十个人的团队旅途就
　　是艰辛的。在离开晋阳城八九个时辰后，三十几人的车队浩浩荡荡来到了青河镇。

　　这是一个位于南北交界的小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南来北往的商人过客在
　　此交汇，青河镇繁华非常，茶楼餐馆客栈比比皆是，车队决定今夜在这里投宿。

　　安小凤的轿子终于在一家叫蓝天客栈的后门落脚。八个轿夫肩膀上担子一松，都迫
　　不急待的奔餐馆而去了。眨眼间，深色轿子旁边就只剩轿外的安小海，和轿子里面
　　的安小凤，以及丫环碧玉。

　　安小凤向来忌讳生人，碧玉在确定周围人走得差不多时，叩了叩轿门。几乎没听见脚
　　步声走过来，轿上的黑帘子就慢慢被掀起来，外面露出一张年轻的瘦削脸孔，安小
　　凤先是一愣，接着急忙回过头用袖子把脸遮住。碧玉有些不高兴的说：“缇公子，
　　接小姐下轿是你的份外事，安小海上哪儿去了？”

　　“张罗众人食宿去了。”缇素口里说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躲在碧玉后面的安小凤。
　　掩耳盗铃的蠢女人，碧玉比她小了何止两倍，以为躲在碧玉身后就没人看到她吗？

　　她居然就是安小凤。意料之中，亲眼看到，还是震惊。

　　碧玉无奈，扶安小凤下车。从后门到进客栈，缇素的目光也一路跟着安小凤走，安
　　小凤被他看得满脸发烫，却无可奈何。最后碧玉实在忍不住，回头瞪他，“缇公子，
　　没见过女人走路吗？”

　　“没仔细看过。”缇素不痛不痒的说。

　　跟到客房门口，碧玉当着缇素的面重重把门关上，缇素耸耸肩，抱着手臂靠在门柱
　　上，看着对面若有所思。有点冤枉，他对凤凰没兴趣，只是对凤凰身上的毒有兴趣。

　　晚上油灯快要燃尽的时候，床上仍传出翻来覆去的声音，安小凤一直没睡着。

　　碧玉爬起来给安小凤盖被子，“小姐，二更了，你就睡了吧。”

　　安小凤叹气，合上眼睛不说话。

　　碧玉摇头，“自己无法控制的事就别胡思乱想了，放心，傍晚光线暗，缇素没看见
　　什么。”

　　“瞎说，他眼力好着呢。”

　　“你怎么知道？”

　　“我。。。那天他在道场台上比武，我在吟春园墙这边，他居然还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就把你看得思春了？不是吧，小姐。。。”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跟其它人看我是看乐子不一样，总觉得他
　　看我的眼神不带什么感情，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其它东西。”

　　“小姐，你说什么我不懂。”

　　“没关系，我自己也不懂。”

　　“不懂就睡觉，别忘了缇素就在隔壁，搞不好他耳力也不错呢？”

　　油灯总算熄了，房间里重新恢复平静。

　　虽然不是顺风耳，不过区区一堵木墙，还是难不倒他的。隔壁床上的缇素睁开眼睛，
　　指头慢慢划过眼皮，回味安小凤的话，

　　。。。他看我的眼神不带什么感情，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其它东西。。。

　　不过偷偷瞟了他几眼，就知道他另有所想，凤凰女眼力不错。反倒是他，光明正大
　　盯着人家看了一路，现在忽然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低低的女声又透过旁边
　　墙壁传来，

　　“碧玉，你看到今天缇素穿的衫子了吗？”

　　“。。。看到了，灰黑灰黑的，像煤球。。。。”

　　“哎，碧玉，早让你多读点书了，如果我没看错，那布料是东海背面的欧罗巴人才会织
　　的洋布呢！”

　　缇素向来低垂的眼睛慢慢睁大，她居然知道欧罗巴人？他勾起嘴角，还好，凤凰女
　　的脑子重量没跟身体成反比。也是，一般人的身体又岂会被轻水毒轻易选上呢。他
　　漂洋过海几千里路，总算不枉此行。
　　----------------------------------------------------------------
　　一路行来，三十余人个个穿得像煤球，不像送亲的倒像送葬的，大概土匪看了也要避
　　晦气。众人吃了就睡，睡了就走，累了就停，倒也风平浪静。

　　安小凤除了晚上客栈投宿，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轿子里。困的时候闭着眼睛梦周公，
　　醒的时候打打苍蝇数数蚊子，当然，更多的时候，会小心翼翼隔着轿帘望外面的世
　　界。外面在地平线上起伏的远山，山边朝起夕落的红日，被红日映亮的湖面，湖边
　　枝条摇摆的柳树，以及从树下经过，任柳条拂满脸依然在马背上打盹的缇素。

　　这实在是她生平所见最奇特的人。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过的人一点也不多。
　　不过，工作时间随时随地都在睡觉，并且睡觉的时候还戴眼罩的保镖，大概只有他
　　一个。

　　从轿帘里，常常可以看到前面雄伟马背上修长的背影，不要误会，她没有发春。是，
　　马是高大的，马上的背影是修长的，但是当修长变成了左摇右晃前颠后颠，就好像
　　上等的碧螺春被盛在大铁碗里一样诡异。终于，在一忍二忍忍无可忍的时候，她让
　　轿夫加快脚程，冲到某人正面一看，差点没跌破下巴。好一个俊俏公子，果然是眉
　　目如墨啊，从眉毛到眼睛全被盖在两块漆黑的大眼罩下面，比卧龙山上的熊猫还熊
　　猫！再透过眼罩旁边的小缝仔细一看，真相大白，缇公子果然是戴着他的熊猫眼罩
　　在青天白日里会周公。无数次在他那匹不良马准备自我解放到路边吃草时，是她着
　　人“悬崖勒马”把马拉回来。不知不觉间，她的旅途中多了一个新任务，随时关照
　　那匹不守纪律的不良马，以及马背上永远在打瞌睡的不良主人；不知不觉间，她才
　　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看马护人，保镖中的保镖。

　　如此这般的几天后，事情总算有了些变化，枯燥乏味的旅程总算多了些稀奇。

　　前天经过某山时，山上突然跳出来一群灰狼。在所有人准备缩成一团的时候，缇素
　　挥挥袖子跟狼群打了个招呼；在所有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缇素的时候，十几只灰狼
　　居然甩甩尾巴就回家了。

　　昨天经过某某山时，山上忽然冲出来一帮马贼。在所有人准备提刀拔剑的时候，缇
　　素挥挥袖子跟马贼打了个招呼，在所有人用看怪兽的眼神看缇素的时候，十几个马
　　贼居然一挥马鞭打马回山了。

　　今天总算是经过某河而不是某山的时候，河对面飘来了一顶轻巧的华丽轿子，轿子
　　里走出一个让男人疯狂女人嫉妒的漂亮姑娘，姑娘目不斜视的走到缇素面前的时候，
　　缇素居然不咸不淡的对人家说 ‘你没救了，回去准备后事吧。’在所有人用看魔鬼
　　的眼神看缇素的时候，姑娘居然一声不吭，转身跟着轿子走了。

　　三天内的三件小插曲，却带给某些人一辈子难以磨灭的记忆，仿佛缇素面前，神佛
　　俱开。众人惊讶的同时对缇素更是充满好奇，无奈缇公子比较喜欢跟周公聊天，一
　　路行来，对所有人都一副闲人止步的态度，没人喜欢自讨没趣，只好识相的选择回
　　避。不过午饭时间，当所有人看到缇素提着餐盒往那顶深色大轿子走去时，都在
　　心底暗叹，世道炎凉，连保镖都势利。

　　安小凤正趴在宽敞的轿子里看书，为什么用趴，因为她眼皮底下那本书见不得人，
　　为什么见不得人？因为那是图文并茂的春宫图。在所有轿子里可看的书都看完后，
　　她不得不从软塌底下翻出碧玉在张婶，张婶在王妈，王妈在#$@#@的托付下历经千辛
　　万苦带来的春宫图，她对过世的母亲发誓，她绝对是本着学术研究的态度在钻研。
　　比如为什么那个什么进那个，就会有那个。。。人类身体的学问，果然博大精深。

　　轿门上传来轻敲，安小凤头也不回，“进来。”

　　看到她终于肯花时间研究人体奥妙了，碧玉大概是欣慰的，张婶也是，王妈也是。。。

　　帘子掀开了，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映射在书面上，实在刺眼。

　　“碧玉，快把帘子放下。”

　　“。。。”

　　“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