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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帮主(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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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大祭司总舵
花厅并不大,却因为只亮着一盏铜油灯,灯光昏黄闪耀,显得诡异幽深。
厅正中与平常无异的摆着上位太师椅,左右手各四张客座。厅内四周看似无人,却
偶尔传来一声绵长的呼吸,让人不觉脊背发凉。
这花厅胡玉梅来过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可每次踏进门槛,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心
肝还是忍不住颤啊颤,怕啊怕的,角落那只老妖怪啊。
大厅尽头的角落里,黑暗中两道绿光缓慢的忽闪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仿佛打从地底
传来,“今天倒回来得早,收获不错?”
胡玉梅赶紧弯着肥胖的腰身低头道:“回帮主,还不错,本来可以更好,但被两个
莫名其妙的家伙给毁了。”
角落里的人不耐烦的挥手,跟往常一样,身为以金银财宝为首任的“大祭司”的老
大,却对金山银山提不起半点兴趣,“得了,下次当心些便是。”
胡玉梅收声,试探问道:“帮主可还有训示,若没有,玉梅就先告退了。”
“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但凡见到身高超过八尺男子,要在其身上留记,及时向
我回报。”
“是。。。”胡玉梅嘴上应着,心头暗惊,想起白天碰到的那个黑衣瘟神,怎么说
也八尺有余,当时顾着逃命,哪还记得什么记号,这要透露给老大,可得吃不完兜
着走了,一边想着,一边退了下去。
退了一半,碰到急匆匆刚进门的帮友外号“见钱眼开”的蒋四吝,点头打了个照面。
见胡玉梅走远了,蒋四吝才对角落那边低声道:“帮主,四吝刚做了笔买卖。”
“又收获什么了?”帮主不甚感兴趣的冷声道。
“那个。。。”蒋四吝靠近了些,“念平客栈钟山水家超过五百两的古董字画,以
及钟山水家那只河东狮。”
角落里半天没声音。
好一会儿,传来几个字,“退回去。”
蒋四吝急了,“帮主,这!!!”
“我是说河东狮退回去,财宝留下。听说钟山水在镇上有头有脸,丢了老婆,不搅
出一堆官司来才怪,‘大祭司’只为求财,又不是寨子里的土匪,你抢人家老婆做
什么?”
蒋四吝赶紧道:“帮主,不是我们抢,是他老婆自己发晕才让我们有机可乘的。”
原来这蒋四吝虽说是“大祭司”一员,但阳光下的身份是个货郎,四处转悠以卖南
北水货为名乘机潜入别人家中行偷鸡摸狗之事。平日里都是坐些小户人家生意,今
天在东边念平客栈本家附近转悠,居然被钟家丫环从后门请进说要买些银线。他颇
有些惶恐的跟了进去,刚坐下丫环又说钟夫人要亲自看货色,他于是居然进到钟家
后院,在一棵桃花树下见到了传说中的河东狮钟山水夫人,钟夫人一边在他的货篮
里挑着货,一边被他打量了个结结实实,怪不得是河东狮,这分姿色只怕要打要骂
钟山水也心甘情愿了。他正满脑子XXX,那钟夫人忽然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然后
呼的就昏了过去。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不吃白不吃,吃了再说。他于是趁丫
环慌乱之际,轻松将其弄昏,然后在后院就近搜刮了些值钱的字画,也许是一切太
过畅通无阻的关系,他都冲出后门准备逃逸了,忽然又灵机一动,一不做二不休,
冲回来把钟夫人罩在大麻袋里扛了就跑。这等美人做人质,钟山水怕是散尽万金也
要赎回去的。
蒋四吝添油加醋的把过程描述了一遍,继续道:“帮主,萨丁人就快打过来了,听
说县大人早跑金南关去了,人人自顾不暇,钟山水若知道宝贝老婆被绑,怕也恨不
得几下交了赎金,赶紧逃难跑路,哪还有时间跟咱们逗留纠缠呢?”
哪知角落里的帮主竟然不为所动,“无论如何,我不想跟官府扯上半点纠缠,正面
冲突,月亮出来前,把人给我弄回去。”
蒋四吝待要争辩,嘴巴张了张,终是没说出话来,最后垂头丧气的应了。一边回头
走,一边犯嘀咕,“人间绝色,浪费了。。。又便宜钟山水那家伙。。。美女从来
配野兽。。。有钱人就是命好。。。”
“等等。。。。”角落里忽然又发话了,“你嘀咕什么呢,蒋四吝?”
蒋四吝垮着脸道,“没有,小的不敢,这就把钟夫人送回去。”
“不用了。”
“啊?”蒋四吝回过头,张大嘴巴。
“人先暂且留着,过了今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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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到那个穿着黑衫的高个子青年走来的时候,卖绣品的大娘笑着瞟了眼旁边的
沙漏,不多不少,还真是半个时辰。
缇素走近了,不惊不喘的,袖子在绣摊上轻轻一拂,白亮的元宝映出大娘带笑的眼,
然后他平静的看着大娘道:“现在到你了。”
大娘也是爽快人,收了银子开门见山道:“说起五排绣,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多是仿
制版,因为真正的五排绣更多人都是只闻其名而不识其真身,所以大都辩不清真伪。
我之所以对五排绣有些眉目,是因为很久以前,我曾在湘南蜀中唐府当差,当时的
唐家二小姐曾经请过一位教刺绣的女先生,那位女先生绣技高超且绣得一手极好的
五排绣,那样的手法是我前所未见的。”
缇素道:“可还记得那位女先生的容貌?”听起来很是沉稳的一句话,不知为何,
大娘却感到他的语调里有种说不明的波动和迫切。
大娘摇头,“事隔二十多年,女先生的模样是记不得了,依稀记得她脸上有道长疤,
还挺着大肚子,每至放工晚时,女先生的丈夫都会在唐府后门外等候,后来便是因
为肚子越来越大,分娩之期将至,不得不中途请辞。”
“丈夫?你确定?”缇素轻声道。
大娘看缇素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心头忽然亮堂起来,本不忍多说,但见这青年一
表人才光彩照人,又想那女先生今时今日早已是两鬓添霜之人,再多纠缠只是多余,
于是便不再隐瞒道:“是的,因为那位公子每日准时在唐府外等候,有几日傍晚突
降大雨,二小姐嘱我给他送过纸伞和姜汤,他多次称女先生为拙荆,是以我印象较
为深刻。”
缇素忽然脸色一冷道:“你要说给我听的五排绣线索,就是这条?几十年前的事,
可算不上什么有用的线索。”
大娘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虽然心知肚明其原因,却还是有些惶恐莫名,便急忙道:
“另一个线索,便是我前不久偶然间见到了五排绣,真正的五排绣,当年那位女先生
教给而小姐的那种。”
“何时何地?”
“大约六七日前,青金银庄开张大吉那天,剪彩台上有位大爷,绣角上的银边应该
便是五排绣。”
缇素的脸上立刻一阵白一阵红,又轻轻放了一锭银子在绣摊上,“哪位大爷。。。
是谁?”
“若我没看错,念平客栈的钟老板,钟山水大爷。”
大娘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背影,叹口气,感到起怀里沉甸甸的银子,想起最近镇上贼
寇横行,赶紧准备收拾绣摊回家,正收拾着,旁边出现一道黑影,遮了大半光线,
原以为是那个为情所困的青年又回来,哪知抬头一看,却是个粉装玉琢的小姑娘。
白玉一样的肌肤,黑宝石样的杏眼,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十三四岁少女模样,却穿
着黑衫,身形修长,高度跟普通男子比肩。
一瞬间,大娘下意识的将眼前的小姑娘跟刚才的黑衣男子重合,她赶紧揉揉眼睛,
再次仔细看清小姑娘后,有些懵的问道:“姑娘买绣?”
小姑娘弯着好看的嘴角,摇头晃脑的从怀里掏出只钱袋。
大娘眼尖的看到那只黑丝绒钱袋上,亮闪闪的银边。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才没让嘴
巴发出奇怪的声音,五排绣?!她又回望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瞪大眼睛,见鬼了!?
“大妈!”小姑娘从钱袋里摸出一个银亮银亮的元宝,在大妈眼前晃了晃,“这个,
给你!我想知道刚才那个黑衣服大叔向你打听了什么!”
什么世道。二十几岁的年青人执着于五十岁的老夫人,十几岁的小姑娘却绕着比自
己大一载的年轻人跑,真是见鬼了。但是再见鬼,眼前那锭大元宝还是又亮又晃眼,
去他的见鬼吧。大妈慢慢收过小姑娘手上的元宝,笑眯眯道:“姑娘赶快追去吧,
那位公子寻五排绣,往念平客栈钟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