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春天》anan

55、坚强

　　小莫进来的时候，钟赫赫跟他出去时候一样，半个身子靠在床柱上，一动不动。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从一匹黑马身后大摇大摆的转出来，黑袍黑发，黑宝
　　石一样璀灿的眼珠耀得他眼睛发花，恍然间以为见到缇主，胸口发紧半天说不出话
　　来。十三四岁少女模样，灵动中带着大气尊贵，想来跟缇主当年相差无几。不知为
　　什么，少女总是变着法子逗他折磨他，他虽然觉得无聊却也不觉得厌烦，偶尔想想
　　也还会心一笑，孩子把戏，跟缇主说的一样，‘她是孩子心性，别计较。’

　　他也想着她是孩子心性，然而眼前这副悲哀的神情，又岂是十几岁孩子脸上该有的。

　　淡漠的神情，空洞的黑眼珠在小莫走近后，慢慢对上他的，“她养了我二十年，却
　　丢下一句话，眼都不眨的就随那个男人赴死去了。。。我到底为什么来到这世上？”

　　小莫道：“不是‘那个男人’，缇主是你亲生父亲。”

　　“是么？”钟赫赫笑，“一个二十六年后突然出现的父亲。”

　　“他的苦衷，你将来会知道。别忘了，缇主是为了你，才。。。”

　　一个茶盏忽然脆生生的砸在小莫身后的墙上，钟赫赫尖叫起来，“你闭嘴！！
　　这世上我只有一个亲爹，就是念平客栈的钟山水。缇素是谁？我不认识！我讨厌你
　　们这些破坏别人家园，践踏中原河山的萨丁人！！若不是你们，我爹我娘，老夫人，
　　我们一家人在这德阳镇上生活得好好的！！！还我爹娘来，你们这些该死的萨丁人！！！
　　滚出去！！”

　　小莫看到地上白花花的锋利瓷片，怕钟赫赫伤害自己，几步上前要给她点昏穴，钟
　　赫赫一阵挣扎，小莫又怕伤她，两人正扭打时，门忽然被推开，四个长老站在门口
　　看着二人，神情惊讶。

　　小莫挨了一脚，退到旁边。

　　钟赫赫冲众人吼道：“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给我滚回萨丁去！！”

　　虽是个小姑娘，那张脸却像极了少年时的缇素，几个人被吼得心惊，却不敢发作。
　　高善为拉了小莫出来，一脸严肃道:“小莫，交个任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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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黑暗中，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更没有生气，只除了两道在腐尸沉骨中蹒跚而
　　行的人影。

　　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即便不是地狱，跟地狱也相差不远了。安小凤不
　　知道她已经这样被缇素抱着行尸走肉般的走了多久。

　　她不停的恳求他放她下来，他却铁了心的让她足不沾地。他的长发因为汗水一缕缕
　　的披在身后，浑身却散发着浓郁的异香，他的脚步越发蹒跚，她甚至不敢往下再看
　　他血肉模糊微可见骨的脚，抱着她的双臂仍像炽铁一样的沉稳。她知道他是在撑着
　　一口气往前走，不敢说话，后来只能靠在他怀里掉眼泪，不是怕这人间地狱的景象，
　　就是为他难受心疼。她想不起他们的过去，然而曾经有过的感觉和心情，却在一点
　　一滴，随着他发上坠落的血红汗滴，渗入她的肌肤，融化进她的心里。

　　终于，前方的空气中开始带上湿气，她弱不可见的视野中，有了浅浅的光线。看清
　　了，一束光从天顶上方透过层层石缝折射进来，照亮一片总算不见尸骨的巨石群，
　　石群的前方，是一潭幽幽的黑水，凝固无光，沉寂的死水。

　　缇素抱她爬上一块巨石，将她放下来，缓缓靠在石壁上。

　　她双足沾地，几乎站立不稳。

　　他初次穿上的白衫，现下已是一片暗红，残破不堪。而自己依然光鲜依然，她根本
　　不敢多看，低头扶着他，柔声道：“坐下歇歇。”

　　他闭眼摇摇头，在袖中摸索着。

　　她按住他，代他从袖里摸出一柄暗黑的刀，无言的递给他。

　　他睁眼看她，瞳中透出一丝神采。

　　她摇摇头，“我没恢复记忆，只是。。。隐约觉得该是这样。”

　　他笑笑，将刀握在手中试图撑开，却使不出半点力，咣铛一声，刀落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弯腰，她却已将刀拾了起来，往左右一拉，黑暗中银光闪耀，一柄人高
　　的长刀握在她手中，刀尖碧红，光华流转。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冰冷的刀身，又看他，“我。。。你以前定是常在我面
　　前舞刀弄剑。。。”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角皱纹细密，眼里却温柔得仿佛要渗出水来，苍老干涸的声音
　　对她唤道，“小凤，过来。”

　　她鼻子一酸，将刀扔在地上，往他扑去，“缇素，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这
　　样把你给忘了，我真的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干枯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别哭啊，你心里还有我不是。我满身杀戮，那么多年，
　　你总算还活着，还有赫赫，我诅咒神一辈子，今天总算心甘情愿谢神一次了。”

　　她抽泣着，“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想起来的，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无论过去发生
　　过什么，将来会怎样，我跟赫赫，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他叹道：“是啊，得活着出去。时间不多了。。。”

　　他用完好的那只袖角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干眼泪，然后指着头顶那束光芒延伸的远方，
　　“你瞧，有光的地方，你只要能踏着这些石缝往上爬，往有光的地方走，就一定能
　　出去。”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轻声道：“为什么是‘你’，不是‘我们’？”

　　他轻松一笑，“啊，说错了，是‘我们’。”然后他作势要坐下，“让为夫的先歇
　　会儿，好生计划一番。”

　　她一把拉住他，看进他眼里，一字一句道：“缇素，把话说清楚，你若又耍心思抛下
　　我独自赴死。。。我。。。我。。。”

　　他勾着嘴角道：“我不过说错一句话，夫人能否不要如此敏感？”

　　站都站不稳了，居然还故作姿态的说出这番话。以前就是，现在还是，他那副嘻皮
　　笑脸的神情，不过证明她完全没有猜错，他吊着一口气，不让她损耗半分力气，就
　　是为了带她来到充满希望的地方，让她独自求生，一个人爬出去！！！

　　她身子开始发颤，忽然从袖里摸出一把小刀，往右臂上削去。

　　缇素一掌拍过去，刀身一歪，却已其快无比的在她臂上连衣带肉的削下一块，往下
　　面死水方向飞去。

　　缇素扑过去，用力按着她的手臂，鲜血按也按不住的流了他一身，“你。。。”他
　　几乎喘不过气来，几十年来，一个柔弱得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女人，居然可以如此
　　决绝的手起刀落，若他动作迟些，她那条左臂。。。他心疼得咬牙切齿道：“安小
　　凤，蠢货！蠢货！！！你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你这是为什么！！！”

　　她冷眼看他手忙脚乱的从自己内衫里撕出块布来，往后退了两步，灼灼的盯着他，
　　“缇素，你听着，从此时此刻开始，为了咱们能一起活着出去，听清楚了，是‘咱
　　们’，‘一起’，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说是条手臂，就是把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
　　来，我安小凤发誓，决不会有半点迟疑。”

　　缇素默然的僵立着,他的小凤，在他不在的这二十五年间，什么时候，竟已坚强至斯，
　　又或者，她向来如此，却被他强势自大的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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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小凤同学太压抑，偶尔爆发下有益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