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２５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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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醉言远走法国了。
那夜的彻底疯狂后，叶荻第二天就病了。来势汹汹的高烧让她在床塌间迷糊了两天。清醒过来得到的第一个关于他的消息居然是这个。望着莫凡胡子拉碴的焦虑面容，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积聚很久的伤痛随着泪水倾侧而出，在莫凡不知所措的忙乱擦拭中，渐渐又失去了继续的立场。
“你没去上班吗？”拉起的窗帘有光透过，她估计着应该还是白天。
“我请了几天假，跟公司说家里有人病了。”
“你还算公司的新人，这样请假不太好的。无论男女，工作都是非常重要的。”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靠上莫凡帮她拉高的枕头。略带哽咽的声音听起来象浮在水面上。
“管好你自己，稍微好点就想训人。我可是辛苦照顾了你两天两夜，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他拿过一杯水递给她，又在她手心里放了三颗药丸。“按时吃药，医生说的。”
模糊的印象里，她好象记得去过医院。吞下药，翻过手看见手背上清晰地留着打点滴的淤青。
“你送我去的医院？”她问得很小心，跟每个作奸犯科的人一样的心虚。
“你加班那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我下班回家就看到你倒在床上昏睡。不是我送你去医院，你自己去的？”
莫凡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坦荡的口吻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才你说莫叔叔去法国了。苏州河的项目已经设计完毕，怎么又去找灵感了？”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可就是憋不住。
“就你生病那天走的，我还是听妈讲的，她也不知道去干吗。不奇怪，交代不交代都一样，习惯了。”
“哦。”她不打算再问下去，问多了怕他起疑心。
“我总在想，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法国？去了那么多次，不腻吗？对了，我也要出差一趟。”
“去哪？”
“老挝。公司对那边有个技术支持的项目，让我过去一趟。这次时间不长，一个月吧。下次再过去，可能时间久些。小荻，我跟公司提过新婚可不可以不去，可他们没有同意。你介意吗？”
“别傻了，小凡。不要被婚姻改变太多，我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你了解我的，是不是。”
“本来我是不太担心，可现在你生病了。”莫凡点点头。
“莫凡，少拿肉麻恶心我了。我这叫生什么病，发烧感冒很正常。我现在觉得没什么，明天就去上班。”
“不行，再休息几天。我跟叶振坤请过假，他都让你多休养。”他没有理会叶荻的白眼，颇有点大丈夫的架势。
“你妈那笔贷款的事情就等我操作。你管好自己，我的事情别多插手。”
叶荻喝着水，心里对小凡的婆妈有点不满。“你什么时候去老挝？”
“好——，我不管。你叶总的事情哪轮到我来管。”莫凡酸溜溜的说道，也不着恼。“就这几天走，工作签证很快。”
相较小凡的好脾气，叶荻倒觉得不好意思。她伸手摸摸那扎人的下巴，不禁柔声说道：“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莫凡亮晶晶的眼里一弯笑意，凑近她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你嘴唇上好象破了一块。”
“不知道。”
顺势偎入他的怀抱，一股隐约的血腥味道充斥唇齿之间。
卡尔卡松的夜晚，冷月清朗。风攀爬上古老的城墙，虔诚地逐一亲吻起城堡的26座箭楼。绕着城郭，它追逐着中世纪骑士的幽灵，在波内斯门间来回穿梭。
离开上海已经十二天了。
他清楚地记着自己的放逐日，就象清楚地记着那个名字一样。从巴黎一路开车到bambowseraie。竹林里，他曾那么疯狂地呼喊过那个名字。落叶无声，摇曳的枝干只是一个劲地嘲笑着他的胆怯和愧疚。于是，他来到了这里。长埋着他心目中的英雄——东方十字军骑士，西蒙.德-蒙福尔的南方小城。
时间在雨湿的石板路间缓慢流淌，绵密的思念却在沉静中疯长肆虐。卡尔卡松古堡的回廊里，他听见她在叹息；Le Languedoc的酒杯里，他看见她的浅笑；拉西提的床上，他触摸到她的柔软。
“莫莱，在想什么呢？”
说话的女人有着同法语一样优雅的特质。莫醉言闻声把目光从漆黑的窗外收回，越过桌上昏暗的烛光，落到女人的脸上。咖啡馆里人很少，钢琴手的歌声悲伤而轻慢。
“哦，抱歉，卢西娜。”
他的声音很适合说法语，淳厚里渗出一丝散漫。如果不是那张属于东方的面孔，耸肩微笑的举止，流利的法语，其实她更愿意把他当成法国男人。
“莫莱。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忧伤。”她背脊挺直地靠着椅子，一只手横过胸前抓住另一只胳膊。细长的翡翠烟嘴搁在红唇边上，眼睛里闪烁着成熟女人的慧光。
认识卢西娜都十几年了，她是他在鲁西永建筑学院进修时的同学。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是多年相知甚深的老朋友，又是偶尔一起过夜的情人。莫醉言一直很欣赏她。她是个迷人的法国女人，尽管不年轻了，但血统中的贵族基因给她带来举手投足间的优雅。特别是那双眼睛，天青的透彻里蕴藏着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这些固然是他欣赏的元素，然而他也知道，卢西娜练达洒脱的处世风格和才华横溢的设计天分却是最能吸引他的地方。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找到了那份熟悉的安心。
“我想，那是爱情带来的忧伤。”
“哦，能说给我听听吗？”卢西娜一挑眉，额间的细纹皱起几许风情。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不，”莫醉言意识到自己的形容不够贴切，马上又更正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她是我好朋友的女儿，也是我儿子的妻子。”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然而，卢西娜却没有任何的惊讶表情，咬着烟嘴等待他继续。
莫醉言自嘲地笑了。他忘了，他是在法国，听他说话的是法国女人。于是，他把自己和叶荻之间的事情娓娓道出，不觉负担，不觉愧疚。
“莫莱，我羡慕她！”
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的卢西娜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兀自沉浸在感伤情绪里的莫醉言有些不着边。
“卢西娜？”他望进那片天青试探地问道。
“哦，莫莱。你的幽默感哪去了！”她假装同情地低呼，冲着他狡猾地眨眨眼。
莫醉言无可奈何地指指她，端起酒杯碰了碰对面的杯子。她又扬起眉，把杯底的红酒一干而净。然后，她望向窗外沉思起来。莫醉言喝着酒，一时也不愿打扰她。
“回去吧！回上海。”突然，她回过头说道。“在我眼里，你是装错脑袋的地道法国男人。优雅、性感、浪漫。带着这些回去，用法国自由和热情的天性去爱她。”
他咀嚼着那些话，小小的希冀之光在眼底跳跃，和烛光的影子交换重叠。握住她放在酒杯边的手，吻手礼的动作绅士而饱含感激。
“谢谢，卢西娜。我明天就回去。”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在桌上拿起红酒瓶。举到眼前晃了晃，声音里听不到一丝波澜。
“就剩一点了。喝完这瓶酒，我们该走了。”
莫醉言的视线被她的动作牵绊住，透过两张标签的夹缝，墨绿的透明瓶身清晰得映出手指形状。他的心猛得一动，灵感突然涌现。立刻，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掏出钱压在杯子底下。
“卢西娜，陪我去找老瓦杜。”
“老瓦杜？”卢西娜一脸疑惑。从莫醉言迫切的神情里，她可以肯定同那个中国女孩有关。
她夸张地用手掌一击额头，放下酒瓶连忙跟上那个心急的男人。嘴巴里叽叽咕咕，抱怨的话一长串一长串往外溜。
老瓦杜的葡萄酒庄在卡尔卡松和图鲁兹的中间地方。开车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他是莫醉言和卢西娜共同的朋友，一个可爱的长着大鼻子的矮小法国老头。杜瓦酒庄同卡尔卡松城堡酒庄颇有渊源。只是老瓦杜一直坚持手工酿制的品质，他的酒产量稀少价格昂贵。
“莫莱！我的老朋友！”老头踮起脚，热情的拥抱力量大得惊人。
“我的卢西娜女神，你让老瓦杜思念地无心酿酒了。”
发现莫醉言背后的女人，老瓦杜兴奋地大呼小叫。他冲过去抱住她，结结实实给她一个热吻。
“老瓦杜，帮我定制一瓶酒。”莫醉言开门见山，他熟知老头的脾气，多年的默契不需要应酬般的寒暄。
“几时要？”老头果然很爽快。
“现在。”
“现在？”老瓦杜揉着大鼻子，眼睛瞪得贼大。
“莫莱明天就回上海，我想这瓶酒对他意义重大。”卢西娜比老瓦杜高许多，伸过手揽住他的肩膀。
“送给爱人？”老瓦杜望着莫醉言，三个指头捏拢贴近嘴唇。
莫醉言无声地笑了，眼眸深处浮起一片温柔。
“很爱很爱的女人。”
“哇，哇。”老头顿时爆出喜悦的大叫。爱，对法国人来说，是面包，是咖啡。
“老瓦杜帮你定制最好的酒，过段时间给你寄过去。如何？”
“不用。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一瓶没贴标签的上好红酒，再给我一张你酒庄的标贴。然后再帮我贴上。”莫醉言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瓦杜纳闷地看看他，又看看卢西娜。后者朝他做个怪脸，弩起嘴示意他照办。他这才耸耸肩，安排管家给客人送上咖啡，自己回酒窖取莫醉言需要的东西。
不一会，老瓦杜揣着三瓶酒进客厅。一瓶贴着瓦杜酒庄标签的递给卢西娜。“亲爱的，这是上回让你赞不绝口的AOC。老瓦杜自己都不多了。喝一口，想我一次。”
卢西娜倾身吻吻老头的面颊，接过瓶子幽默地笑道：“我会一口一口把它吞干净。”
老瓦杜利索地跳开几步，摸摸脖子做出汗毛涔涔的怪样。然后，他来到莫醉言跟前。
“莫莱，你们中国都说‘好事成双’。你把这两瓶都带上，老瓦杜不是传言中的守财奴。”说完，他退到一边，想看看莫醉言拿那些干什么。
莫醉言没忙着道谢，从怀里掏出墨水笔。闭上眼想了想，把那两张背面空白的标签摊在茶几上。刚要提笔，忽然心底划过一条细线，隐隐有些作痛。
祸不单行！
他重重地摔摔头，凝神间，空白处出现几行遒劲有力的字迹。
小荻：
卡尔卡松的夜晚，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醉言
写完之后，他把标签盖在瓶身上。对着壁炉的火光，从另一面的瓶身透视过去，什么都看不见。他满意地把酒和标签交给老瓦杜。
“能不能帮我把标签贴上？”
老头不置一词，再次走回自己的酒窖。
卢西娜一直没有说话，莫醉言的所有举动落在眼里，模糊得能猜到个大概。
当晚，他们留在老瓦杜的小城堡里过夜。一人一间客房，门挨着门，谁都没有去敲对方的房门。
卢西娜喝着老瓦杜给她准备的睡前酒，站在古堡的阳台上吹着风。回忆起和莫莱相处的片段，心里有丝伤感。是莫莱改变了她对中国男人的观念，也是莫莱带给她巨大的设计灵感。
迎着风，她举起酒杯。敬自己，也敬莫莱。很多事情，风过无痕……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２５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