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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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然是陆家嘴特有的入夜流光，就象一位世家名媛，不见得是人群里最绝色的，却一定是顾盼间最为优雅绰约的。
叶荻不知道自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有多久了。她无法从远处那些亮着灯的房间去判断时间，朝九晚五早已不是这个城市应该恪守的节奏准绳。她也不想看表，现在几点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莫凡去老挝已经一个星期了。前天，欧贝儿又告诉她马上出发参加云南的希望救助工程。她原本就是“若斯菲娜”编外设计师，“河畔项目”的设计部分一待完成，流浪自然成了她的另外一种生活。
当唯一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呼吸，世界忽然寂寥地可怕。在生命的第二十九个年头，她终于不可避免地同寂寞孤独遭遇同行。
吐出的烟雾在面前缓缓散尽，黑夜的底板使玻璃变成了统照一切的镜子。她看见里面有张瘦削的冷漠的女人脸孔，再凑近些，那对漆黑的眼瞳正哀怨地瞧着她。忽然，她觉得自己非常厌恶那层哀怨，不假思索地就用两个指尖点住眼睛的部位。于是，她看见了自己银白的法式指甲，干净却无限恶毒地抠着冷硬的玻璃。目光延着手背一路滑向匀称的手臂，细疏的汗毛如同八音盒上站立的小丑，滑稽却也可憎。
猛的一个转身，力量大得几乎掀翻窗台上的烟灰缸。环住双臂的同时，她刚刚意识到那双哀怨的主人正是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一阵令腿脚虚软的惧意迅速欺近，她放开胳膊直往办公桌的方向冲去，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应该回家泡个澡，或许一杯热牛奶对她更有帮助。一边往包里扔着零碎，一边想着拯救自己的方法。挎上背包正欲离开的当口，桌上一束静侯许久的铃兰花绊住了她的视线。
哦，蔡羽晟！
天青色的洒金小笺被钟铃般洁白细小的花朵密密围住，显眼而不张扬。看得出送花的人煞费苦心。她想起宋明佑下午进她办公室时说的话。
铃兰花，上海花市里极罕有的品种。古人唤它“君影草”，常与空谷幽兰相伴。送这种花的人自然品味不凡。
品味不凡？
眼前蔡羽晟的影象一晃而过。不俗的皮相，考究的举止。至于品位，她略一思索，也许吧。可是，他猎手般的眼睛却教她极不舒服，甚至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她再度望向那束纤细柔美的鲜花，一直犹豫的手终于把它捧入怀中。这么惹人怜惜的铃兰，让它枯萎在自己迫切想要逃离的地方。她叶荻可没那么残忍。
锁上办公室的门，经过董事长室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房门虚掩着，一缝光线从里面透出来。
叶振坤还没走吗？
她轻巧地敲敲门，那头没有任何声响。加重了力气，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听见叶振坤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
正对着她，叶振坤靠在沙发上的神情极不自然，拧紧的眉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疼痛。
“小荻，是你啊！”
叶荻从他强打精神的言语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由地走到他跟前弯下腰。
“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这里有点疼，不要紧的。”叶振坤按了按肝脏的部位，挤出一个微笑。
叶荻记得这已经是近半个月来第四次听到他说肝脏疼痛。现代的人知识面宽广了，自然也变得更加敏感。心里隐隐涌起不好的猜测，蹲下来仰望着他。
“你应酬得太多，太累了。找过医生看了吗？”
“约好医生大后天去做检查，没事的，肯定是酒喝多了，肝脏闹点意见。”
叶振坤拍拍叶荻的肩膀，随即发现一缕头发跑到她的胸前，一勾指头将它捋进耳朵背后。一如小的时候，叶荻的头发乱了，他会帮她整理到耳朵后面一样。熟悉的宠溺的感觉让她眼眶顿时一热，瘪瘪嘴有些哽咽。
“哥，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叶振坤的表情一凛，眼神里混杂着说不清的情绪。他怔愣了片刻，重新扬起嘴角。
“我会注意的。泰国资金的事情操作得怎么样了？”
听他又谈到公事，叶荻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无意耽搁他太久的时间。“下周泰国那边派人过来签和约，老汤介绍的人已经联系好了提供信用证额度的公司，就等协议签完后操作。我这边准备得差不多，接款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都是老朋友，不会有问题的。”叶振坤挥了一下手，象是在打发着烦恼。
“那就好，我先走了。你呢？”
“我？再呆会，考虑点事情。”
“别太晚了，回家躺在床上想也一样的。”
“好，听你的，过会儿就回去。哎，这花真漂亮，谁送我们叶总的？”发现新大陆似的，他显得有些好奇。
叶荻看看手里的花，又看看叶振坤，眼角溜进几许调皮。
“保密！”
“呵，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啊，小心玩出火。”
“我家那口子还不操心，你操哪门子心。”
“忠言逆耳，良谏难求。”
“去你的，就你那些花花肠子，会拐出什么正路。”
叶荻笑着走向门边，忽然又想起佟逸云的事情，连忙收起笑容正色说道：“我婆婆那笔贷款的事情，下家同意拨让这一千万吗？”
“我跟他们商量过了，没有问题。”
“这下我也可以顺利交差了，瞧，这媳妇难做的。”
“我看那莫家阿姨挺会选人的，老公找个好的不算，连媳妇都挑个厉害的。”
叶荻一听他提到了莫醉言，脸色立刻变了变。抬高花束，掩去控制不住泛起的灰黯。
“我走了，再见！”
车子驶进小区，一拐弯就看见一个空位。自从结婚以后搬进“浓园”，叶荻就将原先公寓的车位退了。但是，她始终舍不得将自己整洁舒适的房子出租。下意识里一直觉得那是自己作为个体必需的私密空间，一个可以自由喘息停留疗伤的地方。所以，莫凡出差的第二天，她就告诉佟逸云回原先的房子住一阵。从佟逸云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上，跟她再交代原因好象根本没那个必要。
泊完车，她从副驾驶座上揽起铃兰花束。夜风轻掠，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萦饶鼻息。她细细嗅着，心情莫名地舒缓起来。
快要接近大楼的时候，旁边停车位上的车突然打开车前灯。刺眼的强光一闪，瞬间又熄灭了。她眯起眼适应着亮暗的交替，戒备地后退几步，停在原地观察着那辆车的下一个举动。
几乎同时，一个男人从车里推门而出。小道旁的黑铁街灯从他顶上照下，往地面洒成一圈明亮。他笔直地挺立在光线里，俊逸的脸上琢刻着长时间旅程的疲惫。可是，他的目光熔流般炽热，停留在凝望里，深深地，炙炙地。
“小荻，收留一个重归战场的逃兵，行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