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不是陆地（写手：飞飞）》飞飞粒粒闯天涯

33、第二十九章（下）

　　叶荻发现了莫醉言异样的神情，原本酡红的脸颊更加明艳了。她不愿再次沉入柔情的迷障里，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令她暂时忘却刚才的烦恼和恐慌。低下头切开盘中的烤鸭腿，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吃饭吧！凉了不好吃了。”
　　莫醉言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的主菜是烤羊排。他又喝了口酒，收起心思听从叶荻的建议。
　　“小荻，前天你说泰国的那笔资金开始启动操作了？”
　　“是啊，接下来要忙上几天。叶振坤身体状况不太好，今天又没来公司上班。不过我有在，他放心的。”
　　“去医院检查了没有？”
　　“说是明天拿报告，他电话里跟我说叫我别担心，不会有什么的。”
　　莫醉言的脑海里刹那闪过一个场景，在小荻和小凡的婚礼上，老朋友富燕鹏跟他说起过叶振坤。富燕鹏是荷兰银行的副行长，金融圈里跌爬滚打多年。当时莫醉言的心情扭曲到极点，自然没有太在意他说的那些话。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会他突然想起来，而且没来由地感到一种不安。
　　他瞥向叶荻，发现她正浑然不觉的对付着鹅肝酱色拉。那层不安更深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丫头。
　　“小荻，叶振坤对你好吗？”
　　“好啊，从小就对我很好。你怎么问我这个？”叶荻放下叉子，语气里带些怀疑。
　　“你们圈子里的人好像对叶振坤的评价不太好啊。”
　　“呵呵，人人说他奸商一个。他做事情魄力很大，心也狠得下来。没办法，做我们这行，不狠肯能就给别人套住。我的工作风格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他身上学来的。人家背后也常骂我，说我们叶家兄妹一个比一个狠。”
　　无商不奸是句老话。莫醉言沉浮其中，相当能够理解这四字的含义。可是，单单一句奸商的评论引不起他越来越深的不安。他记得富燕鹏的原话。
　　老莫，原来你的儿媳是叶振坤的妹妹啊！你和小凡可得小心点，叶振坤从来都是笑着吸人骨髓的人。不是老朋友我也犯不着说这些得罪人的话。
　　对于自己不太熟悉的叶振坤，莫醉言无法了解到这个人的真实品行。老朋友能说出这番话，估计总有其的道理。但是，他从叶荻的言辞里听出信赖的味道，一时间他倒不知道再怎么展开这个话题。他想了想，决定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叶荻谈谈。于是他又各倒上半杯酒，推到叶荻面前。
　　“你想灌醉我啊。”叶荻瞄着还剩五分之一红酒的酒瓶说道。“晚上我还要做个项目简介书，就是妈的那个芭蕾舞……”
　　叶荻猛地咬住字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尴尬。莫醉言先是一愣，即刻就明白过来。无论是小凡或逸云，他们总象两层禁忌的隔膜，任意的触碰仿佛都会带来神经末端的痛楚。面对着他，莫醉言知道小荻顺口喊出逸云的称呼是件多么别扭的事情。他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说逸云的项目啊，现在什么样的情形啦？”
　　叶荻见他搭起台阶，很机敏地就势而下。
　　“叶振坤和接款方都谈过了，通过银行委托贷款的形式将一千万资金借给芭蕾舞团。因为是上下家直接联系好，银行对这笔贷款的安全性不加保障的，而是由出款人自行控制风险。芭蕾舞团在上海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叶振坤说服出资方不要求剧团抵押资产，由芭蕾舞团上级主管部门和我们公司提供信用担保。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利息。由于现在市面上委托贷款的利率都做得很高，不是传统意义上银行正常贷款利息上浮的比率。芭蕾舞团作为正规的企业，不太可能去承担高额的利息。我也和叶振坤讨论过这个问题，他的意思很清楚，出款方已经让步为信用担保，利息再下浮就太为难他了。所以，我估计利息肯定是降不下来的。”
　　“照你说的，这笔贷款在操作上难度就大了，是不是？”
　　“其实我都考虑好几天了，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高出的那部分利息我来出，毕竟,”叶荻咬着嘴唇，半晌才幽幽说道，“毕竟是我欠了她的。”
　　莫醉言面色一沉，交叠起双手靠在椅背上直盯着她。叶荻让他瞧得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哪里又说错了。
　　“小荻，这笔钱怎么轮都轮不到你来出。她们芭蕾舞团不出，逸云一定要策划这场演出，理应她来出。她不出，自然应该我来出。如果没有这笔贷款，而逸云非要做成这件事情，在我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我也一定会支持她的。所以，这根本不是欠不欠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的。小丫头，钱没那么好赚的，有钱的时候别太不当回事。”
　　“我……”
　　叶荻一时气结，好心还真当驴肝肺了。特别是最后那句教训人的话，就好象她是个成天拿钱撒着玩的人。
　　“就这么说定了，你按照正常的银行贷款利息跟她们团结算。剩余部分的资金，我付给出资方。”
　　叶荻脸一板冷冷地说道：“随你！”
　　“呵呵，生气啦！”
　　“没空。”
　　“好了好了，别那么小心眼。我知道你是心里过意不去，很想帮助逸云完成这个心愿。但是你这么做，把我又置之何地。就按照我前面说的，多出的这笔钱也不用跟依云说起了。”
　　莫醉言说完把剩余的红酒均分进两个杯子里，走到叶荻身边，俯下身哄道：“别气了啊，剩下这点酒在音乐里喝完好不好？”
　　叶荻撅起嘴横他一眼，忽然间气就全消了。莫醉言的温柔和浪漫是她的致命伤，一不小心就弃甲成虏。她拍拍凑自己很近的那张脸，假装凶巴巴地呼喝道：“快去放啊!”
　　“遵命，哈哈！”莫醉言嬉笑着跑进客厅。
　　男女之间的情事就是如此奇妙。从裸裎相见的那刻开始，之前藏着装着的都变成百无禁忌。回到一个多星期前，莫醉言会象现在这般完全忘却年龄和身份，任由她摸这拧那、指挥东西嘛。叶荻想想也觉得好笑，大有苦尽甘来翻身做主的得意。

　　“Dime porque lloras
　　De felicidad
　　Y porque te ahogas
　　Por la soledad
　　…… ……”

　　“告诉我你为何哭泣
　　因为快乐
　　那你又为何闷闷不乐
　　因为孤独……”
　　叶荻曼声低吟，莫醉言悄然站到她的背后。他拿过桌上的空瓶，指尖沿着瓶签的边缘来回摩擦。
　　“你这里居然知道它的中文歌词。”
　　“去年秋天，我第一次在你办公室听到nomeamas,你还记得吗？”
　　莫醉言立刻想起那个秋日的午后，叶荻到办公室找他商谈“河畔项目”。他记得那些场景，更忘不了叶荻站在门口时是如何掀起他心底的波澜。
　　“nomeamas,不要爱我。当时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是，可你并没有听我的。不过现在，我非常庆幸你没有听我的。”
　　他的双臂越过叶荻的肩膀，一只手托住瓶子的底端凑近餐桌上方的挂灯，用没有瓶签的那面对着叶荻。
　　“瓶子里有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叶荻扭头看他，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莫醉言吻吻她的额头，笑得异常恳切。她不再犹豫了，仰起头，视线慢慢集中在透着光影的瓶身上。蓦然间，她的瞳孔在看到那几行苍遒有力的字迹时猛地收缩住。她不敢相信地再靠近些，被光线照亮的瓶签背面清晰得写着：
　　小荻：
　　卡尔卡松的夜晚，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醉言
　　她从莫醉言的手里接过酒瓶，身子一软跌坐进椅子里。没有眼泪，却又比眼泪更让人动容的声音。落进莫醉言的耳里，清晰得不沾一丝烟尘。
　　“等小凡回来吧！卡尔卡松，那是我们下半辈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