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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何生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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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一般的疼。
胡枝子吼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他扶住了她,带她到田边坐下。
阿胡捂住胸口,被透心的凉意吓得脸色发白。“凶什么!你无故要了他的命,难道才是好事?”
胡枝子不屑道:“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不惜命!”
“哼!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一刀就要了我的命?”
胡枝子气得背过身不再看她。
阿胡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有几分俏皮:“好啦好啦,我要是死了,丢下你我做鬼都不放心哪!看看我!”
好说歹说,胡枝子总算转回头,试探问道:“你别骗我,伤口真的好了?”
“当然了,要不然借你打一拳试试看!”
阿胡这般嬉皮笑脸,倒把胡枝子白净的脸惹红了。“谁要打你!”
阿胡哈哈笑了几声,刀割般的痛楚立马报复了她。她忍住,不让胡枝子看出来。忽然忆起当日的净月,她指着伤口说“放心了?”那时间,想必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区别只是,那时她已快要死了。阿胡叹口气,是为胡枝子。“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胡枝子道:“以前的我只是个可怜虫罢了!不值一提。你可知道,前日里,那几个树妖被我好好地修理了一遭,我本来等着他们去喊虎妖来和我较量较量,可惜呀,想必是吓破了胆,一直也没敢来。”
“他们,是该修理修理。作恶多端,又不思悔改。不过,我说的是——”
胡枝子腰间的小铃响了起来。
阿胡好奇地很,胡枝子不无得意的说,是法师召唤他用的,师兄也有一个。说完,他就要赶回天平观。
阿胡想说的话还堵在胸口,不吐不快,又怕泼胡枝子的冷水,惹他不高兴。忐忑再三,才说道:“法师也是凡人吧。为何你会厌恶凡人呢?”
胡枝子果然冷了脸色:“凡人怎么可以同法师相比?法师早都脱去凡眼肉胎,有半仙之体了!法师说,世间污浊不堪,为仙的又自视甚高。那些妖,也多是丑恶不善!所以,才有我等修行之类,匡扶天下——”
阿胡隐隐觉出一些不妙,便问:“不知法师尊号?”
“乃是钟陵山扶光——”胡枝子得意忘形,又往收住嘴巴,“法师不让我四处宣扬。”
阿胡惊讶不已:“扶光法师?!”她顿时感到胡枝子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你不能回去,扶光法师最恨妖了,他会杀了你的!”
胡枝子却笑阿胡使坏,故意吓他。待看到阿胡一副认真的样子,才正经起来,辩驳道:“法师憎恶妖,是因为它们都心肠歹毒,祸害人间!法师对我,是绝无歹意的!”
“不对!桃衣就不曾做过坏事,只是卖糕点,还会救人。法师却不分青红皂白,要置她于死地。若不是仙君及时出现,不仅是她,连我也要被他害死了!”
胡枝子对此嗤之以鼻,“就算如此,又有什么!焉知那桃衣是不是从前作过孽,你们却视而不见?就算法师错了,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再说,你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可是,他把净月害死了!”
“那只妖狐?她诱惑凡人,□□无耻,该死。”
“你全都知道?”
胡枝子轻蔑地说:“法师向我讲述了许多见闻,包括寂春山的那些。在我看来,法师并没有什么错。他诛妖,诛得有道理。他救过我的命,后来要杀我,却没有杀。其实,那只是对我的考验……”
阿胡听着他的话,只觉像听见了毒蛇的吐信般,周身生寒。扶光法师为何也会来到此处,为何要告诉胡枝子这些?他究竟是真正对妖改观,还是在欺骗胡枝子?一团团疑云笼罩在阿胡心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会阻止任何伤害胡枝子的行为。她劝说道:“你还是跟我回去——”
胡枝子甩脱她的手道:“高攀不起!还有,法师于我有再造之恩,你不要诋毁他!”
阿胡第二次见识到他的愤怒。第一次是因他惧怕于受到伤害,激发出来的攻击性;这一次,却是因为他拼命守护心中崇敬的偶像,不容许一丝的亵渎和诋毁。阿胡迟疑了,想着或许法师是真心关爱胡枝子,但心中始终惴惴不安。她没有去追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转身朝庄院奔去。
一路上冻土梆梆,偶有几根萎败的杂草,散发披头,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一朵雪花落在阿胡脸上,她忙哈了一口气,只觉身体里面比北风还要冷透。腿如灌铅,疾踪之术发挥不出,可知她心急如焚,却跌跌撞撞,许久才摸到家门前。她未见,自己的脸色灰黑着,比头顶的阴云更为可怕。她努力喊了一声,听到碧虚的回应,才慢慢坐下来。心里想的是,大概,自己要挨骂了。
碧虚的声音由远及近:“小狐狸,又惹了什么祸回来”,见到的却是阿胡满怀歉意的脸孔。他啊啊地叫起来,像寂春山那只受惊的夜枭。“你这是挖洞去了?!不省心的家伙!谁伤的你,我去给你报仇!”
阿胡尝试着发出声音,却不能,甚至连呼吸也不畅。她指指胸前,碧虚立刻会意,抱起她就往厢房去。待从丹房再找来仙君时,阿胡已恢复她那狐狸的小小身躯了。
一把冰刀陷入她的胸腔,弥布着幽昧的冰蓝色,照骨晶莹。
昙尘止不住心头一缕怒气,于是拧紧眉头,深抿双唇。冰刀易取,不消片刻,便融成水雾消散,但那鬼魅般的幽蓝却只稍微黯淡。“胡枝子?”
赶忙摇头。阿胡虽然说不出话来,但对朋友的一颗心是滚烫的,尤其仙君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碧虚在旁问:“这什么邪门歪道?冰冻的狐狸肉可不如新鲜的好吃啊!”
阿胡对这个坏家伙龇牙咧嘴。
“变回来吧!”昙尘边说边转身出门。
最着急的还是碧虚:“仙君,你不管她了?!”
昙尘头也不回地走掉:“她没事,休养几日就好。以后,不许随便出门!”
阿胡顿时瘫在床上,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碧虚过去,落井下石地揪着她的毛耳朵,又吼了一遍:“不许随便出门!”
阿胡头一次体会到会说人话的好处。她用毛爪子挥舞了半天,碧虚都一副你是狐狸我无法和你交流的坏样子,真是气死人!
临了,碧虚走向门口,自言自语地说:“你最近好似长胖了,手感真好”,竟悠悠地踱回来,又摸了她一把,才放心满意地出去,留下她一脸错愕的表情。
夜下,难眠。阿胡使劲挣扎着僵冷的躯体,极缓地下床,挪到窗前。豆大的汗珠滑落,她也不犹豫不放弃,咣当就翻到窗下的地上。她,无法去求仙君,只得自己去救胡枝子了。
一盏小灯照醒阿胡昏沉的头脑,也将她狼狈的样子显露无疑。她忙捂住头脸,不发一言。似乎要像小青虫一样慢慢退回房去。那蠕动的样子,叫小灯的主人发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