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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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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上空已经被黑暗笼罩,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布在宫廷各处,灵堂内黑色的檀香木棺材旁孤独的站着一个一身缟素的女人,一个黑影在她身后站定,双膝跪下。
“母后!”赵昀低声唤到,面对父皇的灵柩,一阵愧疚蓦然涌上心头。
皇后松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赵昀点点头,却又道:“请母后和儿臣一起离开!”
皇后不由长叹一声,看着面前的儿子,感到心痛和悔恨,若不是她过于溺爱,他怎会遭逢今日变故,若果当日不是一味顺着他,早早将那女子从他身边带走,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着,她俯下身,不舍的抚摸着儿子的脸,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大殿中突然变的异常沉寂。
赵昀不由哽咽:“母亲,宫里危险重重,请随儿臣离开!\"
皇后没有回答,面色突然变的严肃起来,这让赵昀感到悔恨不已,于是拉住母亲的手,求道:“是儿臣错了,您原谅儿臣吧!”
但皇后却在此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黑色灵柩,道:“不!我不走!”
“母亲!”赵昀不由呆住。
“我要呆在这里,夺回所有失去的东西!”皇后答道,看着儿子已经变红的眼睛,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哭,她忍不住感到伤心,但她呆在宫中的决心却无法被动摇。
“请母亲……”赵昀不由着急起来,他知道此时母亲呆在宫中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快走,再不走,我就在你面前自裁!”皇后无奈,突然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威胁道。匕首是她藏在袖中以备防身只用的。
赵韵吓了一跳,仔细打量着母亲,却看到母亲眼中露出的刚硬,他突然感到无奈。
“还不走?”皇后见他犹豫,不由急躁起来,故作怒意到,她怕自己会变的犹豫。
赵昀无法,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说了声:“母亲保重!”说完,站起身大步走出。
皇后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她不能走,她若走了,他们失去的将不光是地位还会有生命。
……
黑暗中只能听到她身上的衣料悉嗦声,夏侯岚笙被绑在椅上一边焦虑的看着从虚掩的窗户射进的丝丝光亮,一边悄悄挣扎着,试图将身上的绳索解开。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渐渐靠近,她连忙停下,向门口望去。
“吱哑”一声,门被推开,门口出现一高一低两个人影,后面那人提着灯笼,光线映在地面上,却无法照见两人的脸。
夏侯岚笙感觉奇怪,直起身子,眯眼看去。
走在前面的那人径直走向她,而后面跟着的人则开始点亮屋中的蜡烛。
当蜡烛燃起,夏侯岚笙看到了正在走进的人,不由惊叫出声:“啊!......”
是晋王赵敕!烛光下,他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和投射着渗人寒光的盔甲让人感觉阴森可怕!
“莫远在哪里?紫澜在哪里?”赵敕俯下身,盯着脸色煞白的她问道。
夏侯岚笙不由冷笑,为他问了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回答的问题而感到可笑。
她脸上的嘲笑让赵敕感觉气恼,伸手扯起她的头发,他道:“指使你刺杀皇上的是赵昀!对吗!”
夏侯岚笙皱着眉头,虽然头发被扯的生疼,但她不愿作声。
赵昀失败了,晋王得利了,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由心中苦笑,而嘴上却已经有了另一番说辞:“难道晋王忘记了,是晋王吩咐夏紫笙去刺杀皇帝的?”
“你?”赵敕被她抢白,气的浑身哆嗦,皇后已经让他生了一肚子闷气,而此时夏紫笙却又来添油加醋,他感到怒火中烧。
‘旷啷’一声,宝剑出鞘!赵敕举起宝剑砍向面前的女子,夏侯岚笙别过眼睛,看到窗外,面上带着不屑,从容的等待着就要落下的宝剑,这该是最好的结局!
“皇上!不要!”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冲了上来,一把抓住赵敕握剑欲砍的手臂。
赵敕愤怒的看着面前跪着的人,气的说不出话,而夏侯岚笙则惊讶的看向来人,她感到疑惑不解,她不明白在这宫廷中还有谁会不愿意她死掉。
宫女打扮的莺儿跪在赵敕面前,双臂抓着赵敕的胳膊用身体挡住他的宝剑。
“记得当日紫笙出府,皇上曾再三叮嘱奴婢,让奴婢对她多加照顾,让奴婢平日不要计较她的小性,多多担待她的玩劣……”急中生智,柳莺儿想起了这么一段往事,她在赌!
莺儿的话让赵敕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想起了王府宴上那个轻灵的身影,想起她愤怒而痛苦的眼睛,他不由心中一沉,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的宝剑。
主仆两人的对话听到夏侯岚笙耳中,她不由大吃一惊,莺儿口中的“皇上”是赵敕,那么赵昀?她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皇上!”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
赵敕闻听,微微皱起眉头,扫了夏紫笙一眼,便走向门外,不一会儿,便匆匆离开。
莺儿留了下来,给她解开绳索,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她,原来这是莺儿的卧室。莺儿因为曾经被紫笙从赵昀刀下救起,心中感念不忘,不愿看着紫笙死去。
……
蒙蒙夜色中,燕王赵昀带着一队死士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向北方的燕地逃去。
赵敕得到消息时,赵昀已经走出很远了。
……
永嘉十四年,八月初五,皇帝赵括崩,谥为武帝。
八月初十,擒获刺杀皇帝之刺客夏紫笙,正法于午门。
八月二十,赵敕继位,尊皇后劭氏为皇太后,封丞相陆咎之女陆嫣然为左皇后,(太子妃陆嫣然葬送掉了她曾经有名无实的夫君,转而投入了另一个男子的怀抱。)晋王妃季氏为右皇后,各位姬妾们也一一分封,有锦妃,柳妃等人。诸位大臣又纷纷送美女入宫,原本冷清的宫廷突然变的热闹起来。
九月初五,皇太后劭氏入佛堂理佛,不再管理宫中事务,左皇后陆嫣然成为一宫之主,右皇后季氏佐之。
……
十月,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夏侯岚笙席坐在一堆枯黄的落叶中,仰头看着天空,突又想起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还会跳舞呢!”
“不是只有女孩会跳舞,我也会的!”
……
恍惚间,她感到心中一阵抽搐,不由闭住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不知他怎样了,莺儿说他被贬去燕地,性命尚且无忧,只是燕地寒冷不知他能否忍受?
“锦妃娘娘,回屋吧,柳妃娘娘叮嘱过了,天已经凉了,不能让您在外面呆太长时间了!”一个女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她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女官一眼,却没有动弹,依旧仰着头,看向天空,只是眼中多了一丝无奈和轻蔑。尽管她对哥哥姐姐的消息没有吐露半句,但赵敕却没有杀她,竟然将杀他父亲的凶手躲在后宫幽闲的晒太阳。
“活下去!紫笙!活下去才有希望。”莺儿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她皱起眉头。
女官看她冰冷的沉下脸,不由打了个哆嗦,匆匆退向一边,如果不是柳妃娘娘对她有恩,她又怎会来招惹这位传说已经疯掉的妃子。她的疯狂让宫中诸人至今还记忆犹新,记得册封的那天,封妃的宝堞被她撕碎,……价值不菲的珠宝被她当作石头砸向人们,甚至包括那个待她如亲姐妹的柳妃娘娘。
……
“参见皇上!”身旁传来一阵喊声。夏侯岚笙不由打了个哆嗦,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转过头她看到了一身明黄衣服的赵敕,此时的他显得意气风发,或许因为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东西。
“锦儿?”赵敕试探的唤到,宫中的谣言他已有所耳闻,也知道那是陆嫣然的把戏。想起陆嫣然,他蹙起眉头,这个女人却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而右皇后纪氏却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整个宫廷已经被她们搅得乌烟瘴气。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两个曾经被人冠以娴熟大方美名的女人会变成这样,看了这两个女人,他才明白什么叫心如蛇蝎。他忍不住想起夏紫澜,又想起夏紫笙。
夏侯岚笙却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眯起双眼,对这个强加在她头上的名字,她已经不屑去反抗和愤怒了,只是感觉无奈和嘲讽。
赵敕见她不语,伸出手去抓她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他不由无奈,道:“你们姐妹的脾气为什么相差如此之大?”
夏侯岚笙不由冷哼一声,不愿去看他,虽然莺儿一再劝她不要冲动,但看到他,她却还是无法压下心中的怒火。
赵敕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拒绝,这让他感到欣喜,心中不由高兴,于是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抚上她的脖颈,…..最后他忘情的道:“他给你的朕都能给你。”
但说完,他却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下意识的低下头,他吃惊的看到她正咬住他的胳膊,鲜血从她嘴角洇出,显的残酷而妖艳。
她打着哆嗦,咬紧牙,使尽了浑身的力气。
站在不远处的人们都惊呆了,有人冲上前来。
……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的力气会那么大,费了很大功夫人们才把她从赵敕身旁拉开,而赵敕的胳膊却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
她被两个力士压住跪倒在地,口中充满了血腥气味,这让她不由感觉恶心,于是伏在地上,呕吐起来,直到吐尽了胃内所有的食物,吐出了胆汁。
赵敕拧起来眉头,心中突然懊恼不已,他开始后悔,后悔将她留下。
……
夏侯岚笙没有料道自己还活着,只是被打入了冷宫,这让她感觉好笑,如果早知如此,她不会让赵敕只是被咬伤了,但是赵敕的态度却又让她感觉不解,不过经过那天,宫中已经没有人不相信她疯了。
她被单独囚在一个简陋的房间内,门口上了一把巨大的铁锁.
此时已是寒冬,房间四处透风,冰冷彻骨,夏侯岚笙抱住胳膊,靠在窗口,看着蔚兰色的天空,突然想起了他,他不会知道她被囚禁,但即使知道恐怕他也不会来救她了,她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看向北方的天际。
……
燕地地处西北,由九城十县组成,地方虽大,但人丁稀少,商业和贸易都不发达,又加地处边境,时时受异族侵扰。
赵昀到了之后,便着手整顿商业和军事。
九燕城是燕的第一重镇,燕王府便坐落在城中。
十月,九燕城中已是白雪皑皑,王府书房的门却没有被关上,秦风悄悄走进去,却正好看到赵昀背着身站在窗前,看着一片白色上的蓝色的天空。
“殿下!”秦风唤道,赵昀却没有转身。
“请殿下治秦风之罪。”秦风突然跪下道。自从听到她被处死的消息,殿下便常常这样发呆,这让他后悔万分,后悔不该将她仍在乱兵之中。
“是秦风没有遵从殿下的吩咐,没有将她送出宫去。”很早就想说出来了,但却一直没有勇气。
赵昀闻听,蓦然转过身,顾不得掩饰已经红肿的眼睛,吃惊的地反问道:“你?”
“请殿下治罪!”秦风却低头道。
赵昀不由愣住,半晌才说道:“不能怪你,下去吧!”秦风的忠心他心中明白,他也明白秦风心中对紫笙的恨,他不想她死掉,但她死了,他却没有理由去怪那些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