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何在GL》逝水流年

6、第五章

　　别乱动，江小木在她耳后轻声说，要是再跌倒我可不管你了。
　　挣扎了一下，钟吾努力地让自己站定了，却任着江小木搀扶着自己。
　　你不想见我吗？江小木戏謔地问，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满意地感觉到钟吾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起来，江小木在心中偷偷笑了，看你紧张的，是跟你开玩笑的啦。别急着走嘛，你现在和残疾人也没多大区别，还是坐下等一会儿吧。
　　钟吾没有说话，动了一动，却发现江小木好像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只好任她扶着自己在石条上坐了下来。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反对是没有用的，即使自己跟她表示抗议，最后江小木也总会找到办法让她妥协的。
　　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钟吾的耐性是一流的，而江小木虽然做别的事情时没有多少耐性，可缠着她时的耐性却堪称一流中的一流。高二时如此，现在应该也没什么改变吧？在有些事情上，江小木是个多么固执的孩子，自己也不是不清楚。
　　别人从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一副好得不行的脾气，再加上没什么抵抗力的软心肠，她和江小木之间的这种较量，几乎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啊。
　　江小木喜欢抱住她的胳膊，用孩子般的眼神看着她，说：
　　五五，陪我去超市买蛋糕吧？
　　五五，跟我下去散散步吧。
　　五五，这个星期天咱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五五……
　　对江小木来说，那往往是个很值得享受的时刻。每当这种时刻，钟吾脸上的表情才最丰富，也，最可爱。她喜欢抱着钟吾的胳膊，用撒娇般的口气和钟吾说话，然后看着钟吾因内心“挣扎不休”而呈现在脸上的复杂交织的神情，在心中偷笑。而钟吾对于这个时候的江小木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面对江小木如同孩子要糖吃似的乖巧讨好的神情，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况且，在内心中，她也并不是很想拒绝。
　　很小的时候，钟吾还比较喜欢和妈妈撒娇，也并不排斥和别人的接触，但随着后来一天天的长大，反倒是越来越不自觉地畏惧和别人的亲近。
　　在江小木出现之前，钟吾从来都不习惯别人的触碰，并不是怕痒，只是单纯地不习惯。别人有意或是无意碰到她的时候，往往心理还没有什么反应，她的身体已经本能地退避三舍了。虽然因此让很多人疑惑不解甚至是觉得她不可接近，但钟吾对此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身体做出的反应就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江小木是个例外。
　　钟吾不讨厌江小木和她的接触，也不讨厌她对她撒娇。甚至她觉得，看着江小木的神情由可怜巴巴迅速变为“阴谋得逞”式的洋洋得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呢。对于这种孩子般的游戏，江小木乐此不疲，而她也没有丝毫的厌烦。奇怪啊，自己不是应该很讨厌别人撒娇吗？可为什么对着江小木，她就是没有办法冷下心来，说出一个“不”字呢？
　　钟吾知道，在自己心中，江小木是特别的。有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害怕这种特别。心中一旦有了值得牵挂的东西，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有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再一次面对江小木撒娇似的央求时，钟吾告诉自己坚决不能心软。任江小木扯着自己的衣角央求了半天，她却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始终无动于衷。本来或许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江小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拉住她衣角的手也松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钟吾的并没有感到轻松，相反，她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此，她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忐忑地转过头看了看江小木，只见江小木眼帘低垂，咬着下唇，满脸落寞的神情。钟吾的心突然很尖锐地疼了起来。
　　小木，钟吾小声地说，你，怎么了？
　　江小木抬起了头，钟吾紧张的表情进入了她的视线。紧张？钟吾会为她而紧张吗？江小木有些微微的惊讶。江小木，你在做什么？她对自己说，你不是要让五五快乐的吗，为什么还让她出现这种表情？想到这儿，江小木迅速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哈，没什么，我逗你玩呢。她笑着跟钟吾说。
　　看见江小木的表情重又明亮起来，钟吾的神情也明显轻松了下来：走吧。
　　呃？
　　你不是想出去散步吗？没办法了，钟吾轻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吧。下节课是英语课，干脆别上了，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一起逃了这节课吧。
　　江小木看了一眼钟吾，而后者正头也不抬地把书塞到抽屉里。看着钟吾，她突然笑了起来，哼，自己想逃课还有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于是，两个人躲开了枯燥无味的英语课，一同去了学校僻静的樱花小道。
　　那是钟吾第一次逃课，同样也是江小木的第一次逃课。
　　刚拐进樱花小道，钟吾和江小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阳光下，大片大片的樱花肆虐地绽放着，耀眼的白色似乎漫无边际，灼痛了她们的眼睛，却也照亮了她们的容颜。
　　这条小路两边的几十株樱花树是学校去年冬天才引进的，曾无数次在心中憧憬过樱花盛开的场景，所以很久之前她们就开始等待樱花盛开季节的到来了。寒冬过后，她们也曾多次来过这个地方，希望可以看到想象中绝美的景象，但天气依然是乍暖还寒，樱花也迟迟不开。这次逃课，本来她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到这儿走走而已，不料竟有了意外的惊喜。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樱花全都开了，那么不真实的美丽，如在梦中。对于长时间都奔波于“学校——家”这条单调线路上的钟吾和江小木而言，这真是一场视觉上的豪华盛宴。
　　一阵风吹过，樱花扬起，在空中如雪般肆意飞舞。
　　面前华美的景象让钟吾和江小木久久都不能出声，她们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早已化作一幅隽永的画面，永远地存在于她们的记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互相看了看，才发现对方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似的花瓣。
　　再过一会儿我们就都要变成雪人了，江小木看着钟吾笑了起来，说着，伸出手掸去了她肩头的樱花花瓣。
　　轻轻地走到一株樱花树前，靠着它，钟吾慢慢地坐了下来。
　　五五，怎么了？江小木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这样的生活真是让我感到厌烦。钟吾说着，垂下头去，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江小木笑了笑，在钟吾身边坐了下来：那就别说话，好好休息吧。
　　钟吾不再作声，睡意朦胧地眨了眨眼睛，几秒钟后，她的身体慢慢地向江小木那边倒了过去。
　　江小木任凭钟吾慢慢地倒在了自己身上，很小心地尽量放松了双腿，让钟吾能睡得更舒服一些。似乎感到了一些温暖，钟吾不自觉地翻了个身，头向里拱了拱，似乎想寻求一个更为舒适的睡姿。只是一些小小的动作之后，她便安静下来，终又沉沉睡去。她的头枕在江小木的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死死抓着江小木的衣角。
　　猫？
　　看着钟吾牵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放松的手，江小木突然想起来初次见面时钟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比起她，这家伙自己倒更像一只猫吧。
　　对了，江小木突然想到，自己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五五的睡容呢。这家伙以前在学校午睡的时候，从来都不肯面对自己。
　　想到这儿，江小木微微侧了侧头。
　　江小木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钟吾的睡容，这个时候的钟吾不再像她平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那样，而像个孩子一样，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睛下方形成一抹淡淡的阴影。或许是做了个好梦，她的表情很柔和，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就这样凝视着钟吾的容颜，时间似乎也在此刻静止。
　　江小木缓缓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钟吾的面颊。钟吾的肌肤精致细腻如上等瓷器一般，她在钟吾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传来了清凉的触觉。
　　不知过了多久，钟吾的睫毛轻轻地颤动起来，江小木知道她要醒了。
　　几点了？钟吾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声音也是刚刚睡醒的模糊不清。
　　看了一下手表，江小木笑了起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看了她这么长时间吗？五五，咱们惨了。第三节课已经快要下课了，我们把老班的课也错过了。
　　哦，错过就错过吧，历史可以自己看看。钟吾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睡了个好觉吧？江小木看着她清亮无比的眸子问道。
　　嗯。钟吾坐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现在不行，江小木依旧是笑着说，我的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