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你》走神小姐

5、○五

　　用冷水拍过脸，曾晓对着镜子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有些忐忑地从洗手间走出来。
　　类似于刚才那种失控的情形，在她过去的人生里其实很少出现，或者说几乎不曾有过。
　　事实上，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能够做到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因为那个时候，无论是悲伤、欣喜、快乐抑或是痛苦，都没有人留意。

　　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这些年都是独自这么过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曾晓自嘲地笑了一下，抬起头，蓦地看见身着笔挺军装站在走廊对面的男人。
　　那人墨漆似的双眸正牢牢地盯着自己，仿佛想透过她的脸看出些什么。
　　曾晓有些始料未及，不由得停住脚步，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

　　“打你的电话不通，就进来找你了。”像是看穿她的疑问，严叙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般沉稳，像一泓浸在石井中的深泉。
　　被他的话提醒，曾晓顿时想起手机被自己放在后台的背包里，一直托同学照看着。
　　“对不起，之前要出节目，所以电话没带在身上……给你添麻烦了。”

　　严叙没有应声，而是盯住对方由于歉意而微微涨红的面庞，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白色很适合你。”大踏步走过她身前时，他忽然留下这么一句话。
　　曾晓微微一愣，脸上的热度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待到回过神来时暗暗为自己的反应有些懊恼，随即小跑着追上了前面那个高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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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低调地穿过校园，依旧停在了上次寝室区后面隐蔽的小径处。
　　曾晓下了车，冲里面人道：“行李都装好了，我去楼上取一下，麻烦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让任易跟你去。”严叙淡淡道。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任易。”不等她说完，严叙叫了一声勤务兵的名字。
　　“诶！”驾驶座上的人立马爽快地应了一声，打开车门，高高兴兴地跳下车来到她面前，“嫂子，咱一块上去吧。”
　　曾晓无言地点点头，两人一起朝楼下走去。

　　“等等。”坐在车里的男人忽然开口叫住她。
　　曾晓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去。夜晚的风有些凉，掠过光洁的手臂，将她白色的裙裾吹得微微扬起。
　　“把这个披上。”严叙脱下军服外衣，面无表情地从敞开的车窗里伸手递过来，只着了一件单薄军需衬衫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削。

　　“不用了，谢谢，我不冷，”曾晓赶紧婉拒道，“况且就两步路，挺近的。”
　　“披上。”严叙沉声重复了一遍，手还固执地抬着。
　　“真的不用。”曾晓摇摇头，这会儿竟也较起劲起来。总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令她很不习惯。

　　“嫂子，甭怪我多嘴，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还跟这客气啥，让你披着你就赶紧披着呗。”任易忽然笑嘻嘻从边上探过头。
　　曾晓一听，顿时头大了起来——
　　这下可好，被他这样无中生有的一撺掇，继续推脱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只好硬着头皮在任易热切的目光里接过衣服，无奈地披在身上。

　　带着温暖体温的厚实布料一下子就冲散了晚风打在身上的凉意。那上面没有丝毫汗味，取而代之的，是肥皂水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很像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曾晓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随即下意识拢紧了衣襟，快步离开。

　　到了这个时节，寝室楼基本已经是人去楼空的状态。由于毕业生众多，一个个都是大包小裹的，前阵子家长们纷纷来接人，学校对外来人员的限制自然也就放宽了。
　　跟门卫阿姨打个招呼，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被放行了。
　　曾晓的东西倒是并不多，早上起来时就已经整理好，一共两个旅行袋，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

　　看着任易二话不说一手拎起一个包裹走在前面的样子，曾晓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给我一个吧，你两手都占着，下楼不方便。”
　　“嫂子，您就别跟我争了，咱多得是力气，这点重量算啥，”任易灵巧地躲过朝自己伸来的手，“再说了咱一个爷们儿，又是个兵，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出苦力，没这道理。”
　　平时挺爱笑的一个小伙子，倒真是看不出这种时候竟然犟得这么厉害。

　　曾晓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叹了口气，有些别扭地随他下了楼。

　　※※※

　　再次踏入严宅，少了一分忐忑，多了一分熟悉。
　　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总能给曾晓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家。

　　老爷子和老夫人仍然像上次那样，已经候在了饭桌前。
　　严父透过厚厚的花镜，余光朝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看清是两人回来，撂下报纸冷哼一声。
　　严母见状，有些嗔怪地在桌子下面悄悄拍了他一下，随即起身迎了过去，接过严叙脱下的外套，交给陈嫂挂到厅里的衣架上。

　　“沾了晓晓的光，从前十天半月见不着影儿，这阵子你倒是往这头儿跑得勤了。”老太太嘴上虽然说着埋怨的话，眼睛却笑得弯成了两条线。
　　“让您挂心了，”严叙扶着母亲回到桌旁坐下，“部队那边最近不算忙，不过也就这两天，过了月底事情恐怕还得多。”

　　“忙忙忙，你们一个两个都忙，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成天到晚坐在家里想着盼着，你爸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下午也不出去遛弯了，早早就……”
　　“嗯哼，”老爷子突然重重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严母的话，转头对陈嫂道，“帮我倒杯水。”
　　“行，不说不说，看把你急得……来，晓晓，过来坐。”

　　曾晓应了一声，刚一走过去，就被老太太拉着坐在了身边儿笑呵呵地问长问短：“我听说调档的事办得还算顺利，医院那边可巧有几个空缺，心里就落实多了……想来想去，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好，到底你不是部队里头的人，到那去只能委屈你先在合同岗位上干着，工资可能要低一些。”
　　“您别这么说，这样就很好了，我很知足。”曾晓听这话，未免有些受宠若惊，“为我的事儿，也给您和伯父添了不少麻烦。”

　　“哪的话，要不是你自个儿成绩优秀，人家哪肯愿意要？何况马上就都是一家人了……”说到这儿，老太太微微咳了两声，偷瞄了丈夫一眼，继续道，“审批快下来了吧，什么时候办婚礼，你俩有打算没有，要是准备得差不多，我看也是时候该挑日子了……”

　　曾晓心头一跳，没立刻搭言，和严叙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严叙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开口道：“妈，我们之前商量过，决定暂时先不办婚礼。”
　　“胡闹！儿戏！”严父闻言瞪圆了眼睛，声如洪钟，“这是把结婚当什么了，小孩子玩过家家？我一早就看出你没动什么好心思！要是这种态度下去，我看这个婚干脆就不要结了……”
　　“老严！”老太太在边上及时发话，制止了丈夫继续往下说，随即又望向两人，叹了口气道，“你爸说得没错，你们年轻人现在的想法多主意也多，可婚姻是大事，总不能由着性子乱来……”

　　“妈，其实这件事是我的主意，跟曾晓无关，”严叙微微皱眉，“秋演马上要进筹备阶段了，这时候申请长假，十有八|九师部那边都不会给批，所以我想不如先放一放，等演习结束再做打算。”
　　“强词夺理，你看看你，总有那么多借口！”严老首长依旧怒意难平。
　　严母冲着儿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转向了曾晓：“晓晓，我知道小叙这孩子脾气犟，劝不听，你心里头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尽管在这儿讲出来，我们老两口是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曾晓闻言心头一暖，主动拉过老太太的手，冲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意见，严叙说得没错，这事儿不急，先放一放没关系，部队那头比较重要。”
　　“姑娘家的终身大事，怎么就能没关系了，”严母蹙起眉头，随即忧心忡忡道，“何况办婚礼这种事儿，只听说过赶早不赶晚的……对了，你跟家里头商量过没呢？”
　　“嗯，已经打过电话了，”曾晓微微一僵，很快低头笑笑，轻声开口，“他们也都不反对。”

　　“这么大件事儿，只打一通电话未免也太草率了，我看还是抽空儿让小叙陪你回去一趟，”严母语气坚决，“要说起来，原本就是我们一家亏待了你，让他亲自登门去赔礼道个不是，也好能表现出诚意来，让长辈放宽心。”
　　严叙点点头，忽略了严父不断投来的眼刀子和冷哼：“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

　　“啪嗒”一声，灯开了，照亮了整个房间。
　　曾晓一边脱鞋往里走，一边按耐不住好奇四处打量着——这是她第一次跟着严叙回到对方独居的公寓。
　　按照之前谈好的协议，这里就是两人“结婚”后将要共同居住生活的地方。

　　当然，协议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各居其室，互不干涉。

　　房子很宽敞，两室一厅的常规户型，装修倒是十分简单——
　　白色墙壁，木质地板，几样最为基础的家具，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大致熟悉过一圈后，曾晓将行李拖入严叙指给自己的房间便开始埋头整理起来。

　　旅行包整理到底层，曾晓伸手摸出一个相框，犹豫片刻，打开抽屉放进了最里面的位置。
　　刚刚合上抽屉，身后忽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回头望去，严叙正倚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棕黄色的牛皮信封朝她晃了晃：“这里有些钱，你先收着。”
　　“啊？不用了，钱我自己这儿有……”
　　严叙没再多说，走进来直接将信封连同一把钥匙放在柜子上，一边转身往出走，一边不冷不热地甩下一句：“我不常回来住，你觉得这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自己去买，不用问我。”

　　“那个，还有件事，”曾晓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轻声道，“我里家人都住在B市，来回怎么也要大半天，我想……反正都通知过了，就暂时先不急着回去了。”
　　“也好，”严叙放慢脚步，“什么时候你有回家的打算，就订好时间，提前一天告诉我。”
　　随即径自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曾晓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严叙刚刚离开的方向，心情有些微妙难言。
　　这是她和名义上的未来丈夫“同居”的第一晚——
　　一想到这个事实，曾晓脸上便止不住地微微有些发烫。

　　她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将门锁悄悄落下来，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总算舒了口气，换上睡衣后关灯躺在床上。
　　不幸的是，预想中失眠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曾晓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缓缓坐起来，再次把床头灯打开，从抽屉里掏出相框，在灯下凝视着照片上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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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很远么？”
　　“不远，那里很美，有成群的马儿和牛羊，夜晚天上有很多的星星，草原是战士们的家。”
　　“战士们……也都是像你一样的人么？”
　　“不，他们都是草原上的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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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知道么，在我心中，你才是真正的英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