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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病房里的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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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道路上到处都囤满了横流不止的积水,将灰色的路面冲洗得分外清亮,似乎是急于掩盖什么痕迹。
莲绯神思恍惚地踽行于漫天倾泻的大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浸透自己,擦身而过的路人因为没带雨具而走得匆忙,只有她一直脚步虚晃,痴然徐行。
浴室里残留的血迹,被警务人员抬出的真寻的尸体,光源失去控制的质问,漩涡夫妇悲痛的哭喊,还有墙面上舔着血液的鬼异少女,在莲绯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地盘桓,法医鉴定真寻的死是利器所致,颈动脉破裂,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正是莲绯在便利店前差点遭遇车祸的时候,也就是说,在莲绯到达漩涡家之前,真寻就已经遇害了,那!……
一阵寒意,从指尖,迅速直透莲绯的背脊,那自己推门进入浴室时在浴帘上看到的影子……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不对……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喉咙,莲绯逼迫着自己给出答案:鬼,是没有影子的。
想到这里,莲绯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口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突突”地甚至听得到声音,她的手用力捏紧,努力克制着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一步一步踏着积水缓慢前行,如履云端。
绅司斜靠在宇智波家的院墙上,有些烦躁地点了烟,清俊的脸在一片氤氲的雨雾中忽隐忽现,被斜逸而出的蔷薇划破了手肘,他也丝毫不去在意,莲绯苍白的脸无法辩解的痛苦表情占据着他的整个脑海,他第一次对光源发火,居然是因为知道那小子在极度伤痛失控后不顾一切地摇撼着那样脆弱的她,他受不了,受不了他人对她的责难。
熟悉的脚步声将他拉回总也停不了哭泣的雨天,那抹单薄的身影如柳絮般拂过他的心间,看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她白色的靴子沾满了泥点,蓝色的裙子紧紧地贴着她的曲线,空茫黯淡的目光搅着令他心痛的哀怨,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心,为什么,她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不堪。
一时疼惜的埋怨,却看到她摇摇欲坠的疲倦,疾步上前截住她冰冷的身子,不顾她挣扎无力的推拒,径直抱她进了房间。
“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啊!”莲绯终于将压抑的恐惧借由这样的拒绝全部发泄了出来,“我不要你的照顾,不要你的怜悯,不要你这样装作亏欠的偿还,事到如今,这样子算什么!算什么啊!!”她又打了他耳光,那样清晰的回响让她自己也止不住地心颤。
绅司只是偏了脸,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然后定定地看她涨得微红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这样丢下你,莲绯,我办不到,你知道吗,我办不到!”他用尽全力却又无比温柔地将没有温度的她纳入怀间,细细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是的,他放不下,无论怎样也放不下这样倔强又脆弱的她,她以为她用高傲独立筑起的防线下那些不肯示人的软弱无助他看不见,她以为她自作聪明的洒脱散漫他没有发现,难道她忘记了他们曾经那么的亲密无间,这些徒有虚表的遮掩怎么可能驱使他对她漠视疏远,是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他后悔了知错了,而她执意要从他的身边逃离不见,他怎么会允许她这样而毫无遗憾。
眼风一转,他看到她手臂上那一圈紫色的淤斑,光源那个家伙,怎么就不知道轻重的,一时情动,他心疼地吻上她的臂腕,却听到她低声的呜咽:“不要怪光源,他是因为真寻……”
绅司感觉到她握住自己衣襟的手不断轻颤,她温热的泪埋进自己胸前,缠绵不断,渐渐地她由克制的啜泣变为嚎啕的哭喊,这些天,他们失去了一直相依相偎的同伴,那些幸福美好的回忆再也不会重现,绅司同样痛苦同样无奈,除了紧紧地抱着她给她一丝温暖,他什么也办不到。
“事情就是这样,光源和莲绯那边有我,柚姬就拜托你了。”绅司一脸沉重地交代着美绪,并且特意压低了声音,靖次的事情是暂时瞒着的,因为柚姬的精神至今都没有恢复,所以他们不想她再受刺激,即便她问起也只说是伤得严重送去国外做接骨及复建手术去了,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尽管柚姬有怀疑,但也架不住大家众口一词的安慰与劝解,于是才肯安定些心性好好静养。
“怎么会这样,靖次才刚过世,真寻竟然也……”美绪有泪凝噎,一句话没说完,就嘤嘤地哭了起来,竟是怎么也止不住。
绅司犹豫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地拭去美绪的眼泪,软语安慰:“不要哭,现在你我都是最年长的,至少要多拿出一点勇气来,照看好光源、莲绯和柚姬,不要让他们再出事才好。”
“恩,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只要一想到靖次和真寻遭遇那样的不测,我就……”美绪泪眼盈盈地注视着同样目色悲凉的绅司,哽咽着说道,不是她爱哭,而是自己重要的同伴不明不白地离奇故去,这样的现实任谁也无法坦然接受的!
病房内的门环上,一只纤细的手死死地握在手柄上,直到绅美绪和绅司走远,柚姬终于支持不住地靠着墙面慢慢滑倒,悲痛的哀泣断断续续地从柚姬双手紧捂的嘴唇间溢出,极力压抑着哀怨的哭声带着剧烈的颤抖在夜晚的病院里久久回响。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有负责守夜的护士穿过临近的走廊,隐约听到传出的呜咽声,忙向身旁的同伴确认。
“哪…哪有什么声音,是你听错了吧,我们还是快走吧,医生还等着我们呢。”另一名护士脸白了一下,拉着同伴匆匆离去。
光源不顾族规体制执意要把真寻葬入日向家的墓地,日向家整个炸开了锅,他被父母勒令禁足,整个家族议论之音甚嚣尘上,纷纷要求撤消光源的家督继承权。
莲绯和绅司去了几趟都被挡了回来,光源最终还是错过了真寻的葬礼。
莲绯绅司陪美绪祭拜真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光源跪坐在大雨中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真寻的墓碑,短短十天里,他消瘦的脸仿佛历经了沧桑竟是憔悴,痛苦难言,他们只知道光源和真寻彼此相爱,却不曾想到他们爱得这么深,“天地有尽,此情难绝”,美绪早已伏在绅司的肩头垂泪掩泣,绅司凝向莲绯的目光愧疚悲凉,而莲绯却是别了脸任泪水滑落,满心羡慕惆怅,是谁说“朝朝暮暮,不离不弃”,到头来却“君有两意,妾来相绝”,直到此时,她方才了悟,她与绅司终是错过了。
莲绯和美绪交班,医生说柚姬的情况很好,再过两日便可出院了,美绪欢天喜地地去准备晚饭,回来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敲不开柚姬的房门,找来医护人员,虽说大家合力推卸但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毕竟柚姬还是病人,也不好再刺激她,可是费尽心思,那扇本来就很结实的木门即使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也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美绪着急,哭完了不顾医护人员的制止,大声恳求着把自己锁在病房里的柚姬,爱到最后还开始了厉声的呵斥,却只听到她绝望的哭诉:“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靖次已经不再了,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为什么!!”
面对濒临崩溃的柚姬,美绪早已没了章法,又惊又恐哭哭啼啼地给莲绯和绅司通电话,那边医院已经联络了柚姬的父母,甚至还找来了警察,看来是准备进行紧急营救。
莲绯和绅司赶到的时候,看到柚姬住的那栋大楼下围着一大堆的医生、护士还有警务人员,他们神色紧张地紧盯着六楼的窗口,莲绯循迹望去,看到柚姬单薄的身影立在窗台上,夜风吹开了她纯白的袍角呼呼作响。
奈良夫妇惊恐万状地劝慰着自己的女儿,吓得六神无主的美绪只知道在一旁无助地哭泣,有特警忙着架起了云梯,准备实施营救,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可是,还未等攀上云梯的消防员撑起绳索,柚姬就如一只失去翅膀的飞鸟般在夜空中绝美地绽放后笔直地坠向地面,莲绯亲眼看着鲜血从她的身体中喷涌而出,满目的猩红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将莲绯的双眼急速填满,骨骼爆裂时发出的呻吟,让莲绯的大脑几近痉挛,柚姬大睁的眼睛似被墨汁泼染,像是要将什么刻入骨子里满是幽怨,莲绯的手脚顷刻间冰凉一片,伴随着心脏猛烈撞击下沉的钝痛,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惨象。
恍惚绝望间,莲绯看到一缕漆黑色的发在刚才柚姬下落的窗口处肆意萦动,发下是道浅色的身影,她狞笑的脸,模糊混乱,却又无比真实地端坐在莲绯的双目之间。
在莲绯疯狂的脚步脱身而出的瞬间,绅司的手牢而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线,他将势要飞奔过去的莲绯死死地抱进怀间,目光沉痛而哀怜:“不要过去,莲绯!”
莲绯剧烈地喘息,丝丝含恨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六楼的方向,那个诡异的影子逐渐缩小,幻化成一只黑猫,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起来,和普通的猫没有什么两样。忽然它从六楼跳落到地上,对着莲绯挑衅一笑,然后抖了抖毛,迈着轻巧地步子洋洋得意地穿过周围围观议论的人群,凭空消失。
那句诡秘阴沉的笑语像全然不受控制的诅咒般在莲绯的脑海里回荡,透过泪花迷蒙的眼睛,莲绯再次看到柚姬被鲜血染红的五官,她在无边黑暗中闷哼了一声,仰面栽进绅司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