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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浴室里的魅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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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绯的精神一日不日一日,常常整个人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无边的沉思之中无可自拔,梦里梦外,那句“这只是个开始”的嗤言,如恶咒般将她紧紧扼绕,怎么也挣不脱,她把一切都归结于“失眠不足”,只以惯常的精神抑郁来作搪塞,那些妖异诡谲的景象她未曾对任何人提起,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疼痛全由她一人默默承担。
一天,两天……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过去,莲绯在惊惶不安中迎来了这个异常潮闷的周末。
被一连串嘈杂的手机铃声惊醒,睡得极不安稳的她慌忙抓起那个在沙发旁矮柜上吵闹不休的小东西,翻开盖子看到光源打来了电话,平复一下心跳,她有些颤抖地按下接听键,便听见光源略带忧虑的低沉语调:“莲绯,帮我看看真寻吧,今天我们有重要的比赛,漩涡伯父和伯母出差去了,她感冒,一个人我不放心。”
“恩。”莲绯轻轻地应下,微一停顿,还是道了句:“加油啊。”。
“呵呵,放心,绅司和我,我们会连同靖次的份一起赢回来的!”靖次微笑着保证,只是话中那份无言的伤感还是让莲绯起了郁结的情绪,听到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莲绯催促着光源:“快去吧,别忘了拿第一,晚上请客。”
“光源,你在干什么,轮到我们……”听到那抹清冷的嗓音,莲绯想也不想就挂了电话,是绅司,他也是足球队的队员,脑海中不自觉地掠过那个惊魂的雨夜,一身淋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他紧张失措的模样,那个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以及隔天清晨醒来时肌肤相贴的真实触感,那些混乱而模糊的画面似真非幻,她毫不客气地打了他耳光,他被她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然后她就又变成了只会躲避退缩的鸵鸟,之前对他的刻意冷落和疏远,全都转化成了无法逃离的在意与关注,她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站在盥洗池旁,镜子里的莲绯面色依旧有些不合时宜地苍白,这些天她比以前更依赖那些白色的药粒,每每就着那只特大号的玻璃杯费力地吞咽着那些安眠药的时候,莲绯都会想起那个幽灵般的少女,恐惧就那样不可抑制地侵入骨髓,所以她不顾医嘱不断地增加药量,为的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陷入沉睡,这样就可以不去想那些可怕的景象。
用冷水洗了脸,简单地扎了头发,然后安静地出门,被盛夏午后炙热的阳光包裹着,莲绯渐渐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从便利店出来,买了真寻最爱吃的蓝莓慕斯,过马路的时候,天空却没来由地变了颜色,那浓重得仿佛要压下来的锅黑色,让刚刚暖和起来的莲绯不禁从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冷意来。
一辆小型货车呼啸着从面前驶过,她躲避不及,被车轮卷起的泥水溅湿了裙角,黑压压浸晕开来的图案,像极了那夜窗子上投下的暗影,耳边又是那一声诡异至极的轻笑,她不由得呆了呆,忽然身旁有汽车鸣笛呜啦啦响成一片,路边行人神色各异对她指指点点,紧赶两步踏上人行道,心存疑悸地朝方才自己蓦然呆立的地方看去,却有什么东西在人群中如烟霭般一闪而逝。
骤然间云暗风狂,车忙人忙,除了渐渐模糊的目光,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两样,但是莲绯却压制不了心底里陡然蹿升的寒惧,刚刚她似乎看到了那半截无风自舞的黑色围巾……。
漩涡家此时有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清寂,大概是酷爱热闹的漩涡夫妇不在家,而总是风风火火的真寻又感冒的缘故吧。莲绯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忘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自己是来探病的,带着这样的心情可怎么是好?
熟门熟路地从门前的盆栽下摸出钥匙,在玄关处换鞋子,莲绯隐约听到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进了客厅,走到吧台前边取袋子里的慕斯,边扬声对浴室里的真寻嗔怪道:“都感冒了,怎么还要洗澡,快点出来,带了你爱吃的蓝莓慕斯。”
没有回应,浴室里唯有哗哗的水流声断断续续地传出,莲绯把盘子和叉子翻出来的时候,又听到了淋浴的花洒发出沙沙的声音,莲绯煮了咖啡,房间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浴室里也无半点声音。
咖啡煮好了,冲进杯子,却等不到真寻的影子,抬腕看了眼手表,“这丫头洗的也够久了吧,怎么……”这样想着的莲绯来到浴室虚掩的门前,推门进去,浴帘上晃动的人影,让莲绯有着挫败的无力感,“我说,姐姐,你是不是先出来啊。”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莲绯柳眉一挑,几步跨到浴池前,一把撩开了帘子,淋浴的喷头毫无预兆地爆开来,莲绯的大脑一阵轰然尖啸,紧接着一片空茫,一滩殷红粘稠的液体,夹着温香的腥意从躺倒的真寻身体中蔓延而出,借着迸射的灼热水流喷溅了莲绯一身,她的脸面向莲绯,惊恐的表情深深地映在莲绯同样惊骇的瞳孔里,那扭曲得几乎变了形的脸,红的血液泛着白的泡沫,“呕……”泪水模糊了视线,莲绯在极度深寒的恐惧中挣扎出沉闷破碎的呻吟,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真寻的眼底除了让人无法直视的痛苦外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那微张的嘴唇,似乎想要告诉莲绯什么,可是莲绯还未及分辨,身子便猛地一震,踉跄一步狠撞到身后的大理石台上,眼前霎时漆黑一片,悲恸、惊怒、悚惧……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汇集到了她的颅顶,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面清晰地映照出那个墨发少女带着阴魅笑意的惨白的脸,她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着那些残留于她锋利指尖的血迹,诡异的样子触目惊心,莲绯看到死去的真寻如黑洞般黯淡下去的眼眶内,突然翻涌而出的泪水,绝望而凄冽,浑身战栗地摸出衣袋中的手机,紧盯着墙面上少女幽绿的眸子,她用尽剩下的力气按下了拨通键,“喂,莲绯,怎么了?”电话里是光源特有的张扬嗓音。
莲绯想告诉他她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想告诉他她会陪着真寻不希望有人打扰,想告诉他她们要好好休息今晚的聚会取消,可是任凭电话那端的光源怎样急切地询问,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仿佛盲盲中有一只手掐断了她的喉咙,即使她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无止境的呼唤回荡在耳边,怎样也散不去。
死死瞪着墙面上少女残破的身体,被她用一种近乎是怜悯的嘲讽眼神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莲绯的手腕痛得蚀骨噬心,直到那团可恶的身影渐渐消失,客厅里传来匆忙而慌乱的脚步声,眼看着飞奔而来的光源和绅司,莲绯终于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