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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师】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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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宫凤凰台,我站在高台处远望,雪国的风景四季如一,永远是白皑皑的雪山和忘不透的雪原。
“殿下,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还望公主能在御前直言。”大臣们俯首恳求。
他们所指,是近日朝中出了妖孽,矛头直指新上任的国师,对此我也早有耳闻。只是如此直接地建议我去弹劾母皇最近颇为宠爱的大臣,的确需要三思。
这些狡猾的大臣们,也不正是因为自己不敢在朝堂上和母亲的宠臣较劲,所以才跑来后宫找我这个公主上阵做炮灰么?我又不是笨蛋,凭什么要给这些家伙当枪头使。
大臣们走了之后,风雪更浓了,女官为我披上银狐裘,催我回宫以免受冻。此时只听远远报仪仗的声音。
母皇驾到。
我率领众女官下跪恭迎。
“皇儿不必多礼,”母皇慈祥地笑着,她心情似乎很好,“这是新上任的国师,我正要把他介绍给你。”
我闻言蹙眉,果然,如那些大臣所言,母皇对那国师的宠爱已经到达了让他随意出入皇宫的地步。
不悦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肃目敛容,并不打算流露出任何友善的态度,且让我先看看这传闻中祸国殃民的佞臣是何等面貌。
视线触及对方的一瞬,暴风雪声在耳边一下子放大了数倍。我像被雪水浸透,从头凉到脚,唯有心脏还在震惊地跳动。
容光清雅的男人长身玉立,恭敬施礼:“微臣姬凤,参见公主。”
一时我连手指尖都无法动弹。
母皇微笑着问他:“姬凤啊,我的皇儿是不是很好。”
男人弯起唇角,粲然露出微笑:“公主名不虚传,果然丽色无双。”
什么声音在我耳朵里都被淡去,脑海里只有两年前那个回音不断盘旋——
“公主殿下,您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您的微笑就是我的一切,您的意志高于我的生命,我是您最忠诚的奴仆。”
就是现在对面眼前这个男人,如此说着向我伸出手,那年雪国遭遇了十年一遇的暖春,皇宫里樱花开满枝头。
我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显出惊愕的神色,平静地转向母后:“儿臣听说母皇今日又未早朝,可是身体微恙?”
“母皇歉意地随口找了托辞,但显然她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一会,她又在侍女陪同之下,登上了风雪亭观赏雪景。
凤凰台上一时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姬凤,你……”我努力保持身为公主的端庄,如果这种时候发怒,不远处的母后定会看出端倪,“为什么?”
他的视线追随着母皇,脸上挂着深沉似水的微笑,十分的虚假:“微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我小声而愤怒地靠近一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接近母皇到底什么企图?”
“公主,站这么近是会被陛下怀疑的,”他自始至终望着母皇那头,不动声色地说,“公主若不想引起他人注意,还请与微臣保持距离。”
我的胃里一阵酸苦的液体在翻涌,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这般若无其事的残忍笑容。
一切都要倒退回两年前。如果不是樱花开了,我就不会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如果我没有去看樱花,我就不会遇上他。
告白的三天后,同样是站在樱花树下,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我已经对公主殿下失去兴趣了。”
两年了,他看起来比从前憔悴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我看不懂他那种平淡之下的眼神蕴藏着什么含义。
“公主殿下毁了我的一生,我是回来复仇的。”
我不由得一震,随即而来的是无可抑制的恼怒:““什么复仇?当年不是你抛弃了我吗,为什么这么说,你太过分了!”
“公主还是和当年一样无知,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由公主造成的,公主居然能在这么多年里安枕无忧。呵呵呵呵,这真是讽刺呢。”
“你倒底在说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和……那家伙远走高飞了吗?”
“公主,我当年就发过毒誓,一定会回来复仇。您和他很快就会为当年所为付出代价的。”
“你别胡来,我这就禀明母皇!”
“哦,公主是想要告诉陛下,她如今恩宠甚隆的国师,是她女儿的初恋情人么?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以陛下爱好猜忌的性格,公主,您觉得她会如何呢?”
我呆呆站立原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思考。
也许究其原因,是这么久以来,我从未忘记过他。
“姬凤。”母皇在亭中唤他。
“陛下,微臣在这里。”他温柔地朝母皇微笑,恭敬地朝她走去为她披上防风雪的斗篷,体贴一如当年之于我。
而我,却完完全全陷入他转身一刻为我制造的梦靥之中——
“我是回来复仇的,我会回来的,公主殿下。”
回到公主府,我大病一场,整整半个月不能下床。御医说是在凤凰台上滞留太久,染了风寒,加上之前体质薄弱,需要长久调养,尤其不能犯愁动怒,否则对病情极为不利。
不过,我宁可就这样病下去,如果康复起来,我就会每日都必须进宫向母皇请安,也就会看到那个我极不愿意看到的人。我满心以为只要避开那张脸那个人就可以平安无事,但是事情终究不会那样如我所愿,很快地,宫中传来消息——
母皇要为我择婿。
“皇儿,这次母皇为你选的夫婿是风隐国的质子,此人年少有为,日后必成我们雪国大患。等你哥哥回来,你便跟着他回风隐国,到时候你便一身牵系两国,定要好好维护两国之盟约,保佑我雪国平安啊。哦对了,你小时候也见过他,只是那是还小,怕你不记得了。”
雪国和风隐国接壤,因为都要对抗南方强大的摩耶国而缔结了盟约,互相交换皇子作为质子。母皇说等到明年风隐国花开的时候,使者就会来迎回他们的皇子,而我,将作为他的妻子一同离开雪国。
母亲还说,雪国很少开花,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百花齐放的景象么,在风隐国的春天,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花开。
我跪在地上,流出了母亲以为是因感动而生的眼泪。姬凤他站在母亲身旁看着我,笑容里掠过一抹怨毒和幸灾乐祸。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高兴。难道只因为我曾经执着地单恋着他,他觉得太过于困扰,他就有理由恨我,践踏我,甚至成为我母后的爱人?
不过,我很快地就明白了他这个笑容的涵义。
那是在十七天后,我的婚礼之上。
婚礼之时,质子府邸宾客盈门,人人都知晓这是以后邻国的皇子,少不了热情且微妙的礼敬。我坐在换妆的梳头间里,听见宝书笑盈盈地道:“公主,刚刚我出去溜达了一圈,看见驸马爷啦,人真的真的真的……”
我拾起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理头发:“很不错是吗,知道了。”
宝书自然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而我也不能明白姬凤倒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演绎这一场戏的,我只希望它快些结束。如果这个什么驸马真的能在一年后把我带离是非之地,我祈祷他动作快一些。
“公主,吉时到了。”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替我遮好盖头,我左手由宝书搀扶着,右手是宫里的嬷嬷,一步一步走出大堂。
前厅里人声嘈杂,红盖头下我看到很多双凌乱的脚替我让开道路,我被推送到人群的中间。然后宫里年资最长的徐公公扯着他尖尖的嗓子喊——
一拜天地。
靠,老天爷你没有眼睛,否则我就不会跪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拜你。
我这样咒骂着磕下第一头。
二拜高堂。
母皇,你太荒唐。你为何不查清那姬凤的来历,这些是非种种,我说了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夫妻对拜。
驸马,不管你是阿猫阿狗阿蝗虫,只要你能带我走,就尽快吧!
兴许是对拜时距离靠得太近,我低头的一瞬间撞上了对面驸马的头。真是没有见过如此之硬的头,我疼得立刻捂住脑袋,周遭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皇儿心急了。”母后也在笑。
宝书连忙上来替我捡掉落在地上的盖头,但一双玉白修长的手先于她触到了那片红绸,我的驸马有一双光洁整齐,令人印象很好的手。
可是等我抬头的时候,无论什么印象,都被那毁天灭地的愤怒和仇恨所击溃。
“是你?”
连遭打击的我再也顾不得公主威仪,卡住了驸马的脖颈。本来我们两个撞倒在地已经引起周遭慌乱,宝书又毛手毛脚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撞在驸马怀中。接着几个嬷嬷慌慌张张来拉我,又相互绊倒,和公公们交错跌跤,瞬间场面乱成一团。
我抓着他的领子恨恨地望着驸马,恨不能立刻把他掐死。他装的好像在保护我不受踩踏一般紧拥着我,我听见他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调在我耳边回答:
“是我,我回来了。”
我死也忘不了这张人妖脸。他是我初恋情人的初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