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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章 计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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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佛知伤势拖延于己不利,私下召信赖医官诊治。他修为颇深,返回驻地时伤已好了七八成。螣邪郎见如此,倒是放心了。
他对并肩策马的吞佛道:“母后正在驻地。”
“旧事重提何意?”
螣邪郎笑道:“你说呢?”
吞佛转首笑笑,“军务为上,他必知轻重。”
狭长凤眼眯起,“口口声声公事,浑然忘记当年怎样暗算别人,不知咱们俩谁的面皮更厚实?”
吞佛悠然回视道:“果然有自知之明。”
“哈,你更该明白吧?”
吞佛却只说,“还劳记得你我的赌约。”
对方口气慢慢吞吞,“答应过你哪样?真记不得了。哎呀,不麻烦提醒了,往事不可追,咱们不该念念不忘不是?”
吞佛冷淡地笑了笑,早就猜中这般结果。
两人口里的他,正是银鍠黥武。
银鍠黥武和吞佛童子以往还算过得去。过得去就是撞见勉强招呼一声,随后拔腿就走。吞佛的人缘中,这是最常见的一种。
黥武幼时由朱武抚育,少年才被送回鬼族托给叔父照看。被抛到完全陌生的境地,内向的黥武愈发沉默寡言。父亲战神的威名,无法带给他任何荣耀,反是沉重负担。身体不佳,又有残疾,他只得加倍努力提升修为。一番拼搏终有结果,成年后的黥武已跻身异度优秀年轻将领的行列。
没有吞佛的出现,黥武就将夺取到梦寐以求的战神尊位。只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另一种人的克星。
螣邪郎无心此位,鬼王也不愿他参与其间,但观礼推脱不了。
吞佛以虚招迷惑黥武注意力,暗地借朱厌裂地时溅出的碎石击中对方环跳穴。谁能站到最后才是赢家,手段不算何种大事。
魔者神情一派冷漠。战神之位,仅仅是女后宣下的任务罢了。执掌二族的九祸,自不希望权力通过黥武再落回那帮遗老手中。
螣邪郎望见黥武红眸几乎燃烧起来,不禁叹气,何苦呢?
众人瞠目结舌间,他跃下观礼台,替黥武解开穴道。笑容可掬地凑到吞佛面前,丢下一句:“给本大爷等着!”
吞佛冷冷凝眸,“请便。”
翌日册封典礼上,新晋战神与皇子面带伤痕出现。面对询问,吞佛一抚颈上似被抽出的红痕,无所谓地道:“昨夜遇了疯犬。”
鬼族一扭嘴角,下颌刀伤古怪蜷曲着,“它下口该再狠点!”
对吞佛、螣邪郎,这事就此算了。黥武眼里可大大不同。
过得去已经下降为不顺眼,下一步会演变成见面就互咬一口么?正迎上来的银鍠黥武,使螣邪郎更加肯定自己的设想。
黥武微笑道:“堂兄,久见了。”目光移开,立马冷了几分。
吞佛似没觉察他的冷淡,“有劳殿下相迎。”
黥武不置可否应了一声,倒能客气地回应,“女后等候多时。”
黥武对九祸的称呼一律是女后。鬼王要他唤为叔母,他却怎么都不肯。坊间流言黥武必是听了些。据说他不为人所知的生母,八成就是朱皇的旧情人——邪族女王九祸。
螣邪郎好笑地想到,莫非黥武是顾忌那个“母”字?话又说回来,赦生个性倒是跟黥武挺相似。少年螣邪郎想到这些心里还有些发酸,嘀咕着小弟只和自己亲的,才没那帮杂七杂八的乌龙亲戚。他就从没想过,自己实在称不得为人兄长的表率。
宽阔帐中铺着纹样繁丽的厚绒地毯,深紫软帷挡住了进入者的视线。魔界女后骁勇善战不让须眉,但作为如今异度最尊贵的女性,适当的矜持与回避会让下属的尊崇之心更为强烈。
螣邪郎一改恣肆神色,极为恭敬地对帐内道了一声,“母后。”黥武亦是一礼。吞佛身份已不同无须跪拜,唯欠身致意而已。
帐后女子道:“玉蟾宫,吩咐下去:无召不得擅入。”
帐幔撩开,姿容冶艳的麝姬腰肢轻摆,带着数名侍女走了出来。经过肃然而立的吞佛旁,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笑笑不语。
吞佛目不斜视,魔女眼眸转冷,轻轻哼了声便出去了。
螣邪郎悄声嘟囔:“本大爷比你有魅力多了,她怎不瞅我?”
吞佛若充耳未闻。就是听到,也没闲心和大皇子计较这问题。
火红战袍覆身的异度女后容貌艳美,气度雍容,丹凤眼斜斜上扬,妩媚不失凌厉。螣邪郎容貌与生母碧女不似,反和继母九祸很有几分相像。鬼族先祖曾与邪族王室联姻,血脉相通自有相仿之处。久而久之,诸魔倒也见怪不怪。
她口吻中满是长辈的和蔼:“吾儿与吞佛又为魔界立下功绩一件,黥武亦有建树。今后前线一处,魔君与吾倒能省心不少。”
吞佛垂首,“出兵未得调令。有失妥之处,请主上恕罪。”
“何罪之有?”九祸朗然一笑,“战神应为魔君分忧,于某些人,你不必顾忌。”吞佛颔首。
九祸道:“不过订立和约,真出乎本后意料。”
黥武骤然言语:“魔界过往对敌唯行铁血策略。这般作为会让那些负隅顽抗之徒心存侥幸,反给他们苟延残喘的机会。”
黥武非缺乏修养的粗野武夫。这般作为可见对此存了强烈不满。吞佛神色薄淡看住黥武,“依殿下之见,该是如何?”
黥武目光炯炯,“安均力量已衰,自该一鼓作气将之击溃。”
吞佛不徐不缓道:“我方与安均交战年余,将士多不服水土染疾抱恙,战力如何可比当初?倾全力对抗,无非两败俱伤。”
黥武冷笑道:“就该做甘于安乐的懦夫不成?还是吞佛童子你能力不及?”此语挑衅意味浓厚,螣邪郎皱了眉头。
吞佛谦然一笑,甚和气有礼。“战场非逞一人之力的坊间巷里。匹夫之勇岂足成事?”
黥武微微变色,九祸察言观色何等敏慧,止道:“你二人均有道理,本后与魔君自会考量。近日圣域南线动向如何?”
听到这话,三位将领顺势将注意力转向,趁此免了一场纠纷。议毕,九祸持起公文递与黥武,“黥武,将此速速处置。”
黥武飞快出了大帐,吞佛与螣邪郎俱立案前不动。九祸轻轻道:“讲吧。”
朱紫薄唇一勾,“女后睿智。”
九祸又注视螣邪郎,“吾儿要说的,与爱将一般?”
螣邪郎顿首道:“如母后所料。”他将安均之策一一说明,末了道:“母后以为如何?”
九祸沉吟后问道:“谁能作饵?”话讲出,显见是同意了。
“还需母后示下。”
九祸支颐思量,忽而清冷一笑,“吾自有考量。”秀眉略微一蹙,“但吞佛你确信消息无误?”
“西城风流子藏于安均阁僚中,诸多讯息皆可对比。”
九祸满意点头,“如此,吾便放心了。”
离开后吞佛便进了营帐。他不惯早睡,披起寝袍倚在榻上持了古书阅览。没翻上几页,脚步声直入帐中。
螣邪郎解了披风,随手往床畔一搭,“又读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寻了空处坐下,细细打量吞佛一番,“气色好多了。”
吞佛随口应了又举起书。螣邪郎一把抽走抛得远远。
吞佛依着软枕侧过身,“但说无妨。”
“你与黥武不和已久,但未像今日这样与他当面冲撞。”
魔微微一笑,“你道我是为何呢?”
螣邪郎横他一眼,终缓言道:“立威,自可另寻他人。”
“他如此咄咄逼人,一再退让反让女后疑心自身的抉择。”
半晌无言,螣邪郎又启口,“那摇光我总觉古怪。”注视吞佛,靠近他的面庞漫然道:“你,又隐瞒了什么吧?”
魔者气息轻浅,无丝毫变化。他嗤笑道:“怕丢了性命?”
勾起魔脸侧一缕垂发,胭红的唇微微一动。“这种小角色,我还不曾放在眼里,只不过……”他衔一缕高深莫测的笑,睨了吞佛,“你这次的诡计会是怎样的刁钻法?”
吞佛以手支颐,双目微合,“拭目以待。”
螣邪郎忽道:“不担心日久生变?”
“以你之智,我不会有所忧虑。”吞佛望着他良久,缓缓道:“但你也得留心。”
螣邪郎凝目于他,许久之后轻声道:“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