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女皇》青诤

4、推行节俭

　　女皇说做就做，雷厉风行，接下来经常出现如下对话：
　　之一：
　　皇帝：“兰卿，光禄寺——是主持宫中祭祀、典礼等酒筵是吧？”
　　光禄寺卿兰得意：“是的，陛下。”
　　“朕今儿看了你的呈报，每年开支白银七十万两？”
　　“是的，陛下。”
　　“削减为七万两。”
　　“啊？”光禄寺卿呆在那儿。
　　“朕的御膳，也减为两菜一汤。”
　　“啊？”得意先生盖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之二：
　　少府下辖七司之一的衣缎司司使随礼部大臣黄瑜觐见。
　　黄瑜：“要换季了，所添置之穿戴臣让部下拟了个单子，请陛下过目。”
　　皇帝：“好好好。”
　　黄瑜：“念。”
　　衣缎司司使：“衣物类，呈龙褂袍、蟒袍、氅衣等共八十五件；绸缎纺丝类，呈上纱、花绫宫绸、白素纺丝等共六十匹。因陛下寿辰近了，所以又另呈黄缂丝五彩金龙加大红寿字龙袍面一件，石青缂丝棉金龙加大红寿字龙袍褂一件，月白缎绣八宝吉祥加大红寿字龙袄一件，以及青缎如莲三宝镶珠尖靴两双。”
　　皇帝：“……”
　　衣缎司司使：“陛下？”
　　黄瑜：“陛下头次大寿，你怎么办的事，这么一点点怎么够？”
　　衣缎司司使：“是是是，臣知错，臣该死，臣马上——”
　　皇帝：“慢着，你们不知道朕在推行节俭？”
　　衣缎司司使：“……可是，陛下……”
　　黄瑜：“启禀陛下，这已经是历代以来最简的了。”
　　皇帝：“朕打听打听，就你们刚才提的，那什么什么名儿复杂得很的寿字龙袍，还不算袍啊缎啊，一件置下来，得花多少钱？”
　　衣缎司司使：“启禀陛下，黄缂丝五彩金龙加大红寿字龙袍面，底子用三丈六尺，纳绣用各色绣绒三十两，专用金线二十两，织用经丝及纬丝各二十两，炼染经丝及纬丝也各二十两，此外还有绣匠织匠画样过粉匠——”
　　皇帝：“朕听了头晕，你直接说。”
　　衣缎司司使：“是。粗步计算，共计料工银一千二百三十两。”
　　皇帝：“……朕有个提议。”
　　黄瑜：“谨听上谕。”
　　皇帝：“穿上代留下来的。”
　　黄瑜：“……”
　　衣缎司司使：“这个……陛下，这怎可使得？每个人的身形都不一样……”
　　皇帝：“哎，拿去剪裁剪裁不就成了？对对对，正好，你看朕这条裤子，不知哪儿挂了个洞，你找个人给补补，啊？”
　　黄瑜：“……”
　　衣缎司司使：“……”
　　“你们看，朕还就这条裤子穿得舒服，行了，就这样。”
　　“陛下！使不得，”衣缎司司使掉了的下巴终于接回来，急得抓头搔耳，“这前所未闻，这万万使不得呀！！！”

　　奇微此次坚决站在少府的立场，想想要是传出去一国之君穷得要穿补洞的裤子，岂不教朝廷威严扫地？
　　“奇微，一国之君的威严，并不是靠吃穿来体现的。”女皇这么告诉他。
　　他不懂。礼法乃国之大者，吃穿用度，无一不当遵循应有的体面，陛下怎么敢违逆呢？
　　他料老宰相肯定得来，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孙漪园，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哭穷，可此次来了，行了礼请了安，却站在御案下，只是看着皇帝。
　　女皇把正写的札子放下，“孙卿，你来得正好，朕有事与你商议。”
　　“臣亦有事想禀奏陛下。”
　　“哦，”女皇笑了笑，“朕猜咱们要说的是同件事。”
　　“臣所奏，乃陛下昨日刚刚拟出的田赋之策。臣早说过，国库空虚，浚河所需费用已让臣十分为难，如今陛下又欲将什一之税减为什三税一，如此，则国家更没银子，臣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是做不下去了！”
　　女皇听他把牢骚发完，“朕还想说，什三太少，改为什五呢。”
　　“陛下别再开臣玩笑了！”
　　“来来，卿且暂先消消气，来看看这份东西。”
　　说着边把手中墨迹未干的札子递给他。
　　孙漪园接过慢看，越看到后面，眉头挑得越高，不时抬头看一眼皇帝。
　　“不错，正如卿所说，国家经过连年战争，库里已经没有银子，可是，与此同时，民生凋敝，我们即使要银子，难道只一个劲从百姓身上搜刮？羊如果越来越瘦，即使全力搜刮又能有多少油水呢？所以，要把羊先养肥了再说呀。”
　　孙漪园嘴角可疑地抽了抽。
　　“知道朕为什么推行节俭么？”
　　“陛下节俭，乃天下之德。”
　　皇帝笑了笑，说起另一个话题。“据朕听闻，孙卿在朝野上下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孙漪园硬梆梆道：“一毛不拔铁公鸡。”
　　“哦哦，卿自己也知道？这么说，大家似乎都认为卿很吝啬啊。”
　　孙漪园强忍着没答话。
　　“不过以后，朕可能会抢着跟卿争这个吝啬之名喽。”
　　孙漪园惊讶的抬起头。
　　“但是，朕是绝对不会介意的。”皇帝看着他，“唔，一个吝啬的皇帝，一个吝啬的户部尚书，孙卿，你说朕跟卿会不会名垂千古？”
　　孙漪园望进皇帝充满笑意的眼睛里，许久道：“如果由于吝啬，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额外之需，可以使国库丰盈而不增加百姓负担，那么，臣亦绝对不会介意臣的外号。”
　　皇帝点点头，“很好。然而实际情况是，即使推行节俭，一时半会也收不到明显效果，那么，可以起到直接作用的使银子流入的方法是什么？
　　“陛下说了，把羊养肥。”
　　“呵呵，羊要吃草，但以国家目前状况，我们无力实质做些什么，试问孙卿，各州府可有种子、工具贷给农户？”
　　“没有。”
　　“可有公地放领？”
　　“没有。”
　　“可有——”
　　“什么都没有，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是啊，”皇帝两手一摊，重复他的话：“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只能采取一些惠而不费的方法，例如，减少田赋。”
　　“同时还有这些？”孙漪园扬了扬手中的札子。
　　“正是，朕正想召孙卿，讨论增减补删。”
　　“臣想着，陛下减少的田赋，能从这商贾之税中收取回来么？”
　　“哈哈哈哈，卿一眼就看出了朕的打算哪！”
　　孙漪园道：“单其中一条，‘关梁驰山泽之禁’，古来商贾为利所驱，如此一来，他们必将周流天下，朝廷坐收税费固然不少，但陛下有没有想过，商人急公好义，战乱时他们一斗米卖至上千钱，毫不管周围饿死吃人的情况？”
　　皇帝长吁一口气，半晌道：“囤积居奇，固然不喜，然我们也不能就此抹煞了他们的功劳。商人便利物资流通，调盈剂虚，我爹地说——咳咳，朕听人说，千乘之国，始有千金之贾；万乘之国，方有万金之贾。多些人给国库缴银子，利大于弊，又有何不可呢？”
　　孙漪园低头沉默良久，“陛下所言有理。”
　　“哎，光说有理可不行，朕拟出的只是大概意思，具体条文定例，还得辛苦户部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