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传奇 第一部》月云霜曙

2、第 2 章

　　二

　　曲怀觞果真将蘅芜送到了半壁山河，结果第二天他的碧玄草堂就被东方羿所毁。曲怀觞估摸着这下恐怕要去半壁山河住两天，说不定还得跟蘅芜挤挤，原来千叶传奇说十日之后他会去投靠日盲族是指这回事，心里免不了腹诽两句。千叶传奇明知东方羿与未来之宰会有动作，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未免太不够意思，好在有月灵犀通风报信，不然，恐怕连这半张床的安身之所也没有了。

　　他摸摸鼻子，不免觉得有些灰溜溜。果然素还真这位子不好坐，这才几天，就弄到无家可归。他可不像素大闲人那样有个十项全能的好管家，还有六十四个求生站，可以让他蹭吃蹭喝的朋友更是数不胜数，他曲怀觞只有一间小小的碧玄草堂，还有他好生保存的极品茶叶。

　　想到他尸骨无存的茶叶，曲怀觞免不了又是伤春悲秋一番，真是心如刀绞，不过绞完，便认命地背着小包袱去找他家小蘅芜，请他收留几晚。

　　才到半壁山河，便马上有人过来请他去见千叶传奇，曲怀觞干笑两声，不得已跟着去了。他此时这样落魄，本想先见蘅芜一面，打点好后再去拜见太阳之子。半壁山河是千叶传奇的地盘，就算曲怀觞不想见，那也得人家答应，他是早已做好会见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罢了，简直是快到他连苦笑也要藏不住了。

　　千叶传奇摆了一桌的好菜招待他，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十分诱人。菜诱人，人也诱人。那早已坐在桌边等着他来那人月光下看起来益发显得面若敷粉，唇似施朱。曲怀觞坐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有酒吗？

　　他倒不是打的其他主意，只是的确好酒。

　　曲怀觞好酒，酒量也不错，当年在学海无涯时就颇有佳名，只是后来一个人住着，小酌也无甚趣味，蘅芜年幼，不善饮，偶尔来陪他那人，酒量比起茶艺来，何止是差，简直喝上一杯能醉三天。

　　他近来事事不顺，为保护月灵犀离开学海无涯，将她拱手交给饶悲风，正亦邪死，神州补柱之事停滞不前，素还真复生之事又完全帮不上忙……细数下来，碧玄草堂被毁一事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是，仍是郁闷，郁闷得无处发泄，只好借酒消愁，果然，连这酒也是借的。

　　千叶传奇一个眼神，立即有人双手将好酒奉上。他未饮过酒，这桌上的菜有好几样也未曾尝过，仅是从书上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东西。他见曲怀觞为两人各倒了杯酒，又端起酒杯在鼻端嗅了一嗅，连呼：“醇厚清雅，果然好酒!”他学着曲怀觞的样子闻了闻，即便不懂酒，也觉得这酒香味浓馥，微微刺鼻的味道中似乎还带了些清爽的甜味。

　　“素还真他酒量实在是差得没法说，不知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酒量比之他来说如何？哈，但愿不要如他一般差才好，一个人饮酒太过无味了。”曲怀觞端着酒杯，笑意里有些调侃的味道。

　　千叶传奇轻笑一声，道：“醉了又如何，不过舍命陪君子罢。”

　　“说得好!”曲怀觞哈哈一笑：“不说酒量，这份气魄比之素还真来说可强多了。你是没见着他，劝他喝杯酒就好像要去他半条命一样，这杯中又不是毒药，哪来那么多理由借口推三阻四的。”说罢，他举杯敬了一杯。

　　曲怀觞的打算是，千叶传奇看模样也该是第一回饮酒，酒量就算强过素还真，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半壶下去，不醉也难。到时候他醉得迷糊了，恐怕再有什么心机计谋也使不出来，可以拐着让他多住些日子，不要再说什么让他加入日盲族的话，听来真是叫人心惊胆跳。

　　他得承认自己居心不良，只是千叶传奇邀他见面，打得也不是善良主意，就看谁更棋高一着了。

　　不得不说，曲怀觞算盘打得不错，千叶传奇酒量的确不怎样，可是他仅是喝了半杯便没再饮，而曲怀觞自己嘛……至少除了千叶未饮完的那杯外，其余的都下了他的肚。酒是用桃花所酿，夜盲族密制珍藏多年的好酒，香甜馥郁，曲怀觞一不小心，喝多了。

　　千叶传奇虽觉得这酒味道不错，可他看了不少酒醉误事的书，又不知自己能喝多少，也不知喝醉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格外克制。而曲怀觞仗着自己酒量不错，多喝了几杯，没想到这桃花酒香甜归香甜，后劲却很足，到后面，他已不知喝了多少，只是喝得兴起，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看着面前已失了形状的曲怀觞，千叶传奇也很感头痛。在这天以前他没喝过酒，更别说照顾酒醉的人，他原本有正事要与曲怀觞谈，是以摒退了下人，如今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叹了口气，千叶传奇看今日也不用谈什么了，正欲叫人，曲怀觞却突然趴到他的胸口。纤长的手指点在他胸前，口里已是满嘴酒话：“我没有醉!这酒真不错，再来两坛!”说着还打了两酒嗝。

　　千叶传奇看着倚在自己胸口嚷嚷还要酒的人，突然很想笑，他低下头去，正好看到曲怀觞红通通粉嫩嫩的耳朵，似乎还在冒着热气。再往下，白皙的颈部也醉成了粉红色，优美的条线滑入衣领中。由于他扑在自己怀里磨蹭，原本密合得一丝不苟的衣领已是半开，几乎可以看到藏在阴影下锁骨的形状。曲怀觞似乎浑身都在冒着热气，那热气里还带着酒香，熏得千叶传奇都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扶住曲怀觞的肩，鼻中喷出的气息正吹在怀中人耳边，曲怀觞似乎怕痒地躲了躲，抬起醉成桃红的脸，看了看他，突然伸出手摸在他脸上：“呵，你笑起来真好看。”

　　千叶传奇握住他的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虽然聪明，可实在是没有应对调戏的经验，只能沉默着，心里却升起了些奇怪的感觉。

　　“我跟你说，你要常笑，要快快乐乐的才好，你总不听我的……素还真……”掌下的躯体似乎一僵，曲怀觞醉得没有察觉：“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事，总有那么多不快乐……我……”

　　接下来的话声音太小，千叶传奇听不清楚。他只觉得心脏好像一下被纠紧，为什么又是素还真？为什么总是素还真!他从一出世便一直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所有人都在拿他与那人比较，望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他讨厌这种感觉。

　　抓着曲怀觞肩膀的手不由握紧，温文淡定的声音变得低沉：“吾不是素还真。”他说得很慢，似乎要确认怀里的人一个字都不会听错。

　　怀中之人因为肩上吃疼，正挣扎起来，听到他的话反而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黑眉黑发男子，有些发怔。

　　“吾不是素还真!”千叶的声音大了些，因他迷糊的样子怒意更甚：“吾是千叶传奇!”

　　曲怀觞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扶住千叶的手臂，怔怔看着他，喃喃开口：“是啊……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重复了几遍，千叶怒气渐渐被安抚，轻扶着他的背，正要他回去休息，曲怀觞却突然纠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你不是他!”千叶传奇正待发火，他却突然哭了起来。那眼泪来得太急太猛，千叶被吓了一跳，怒火被这毫无征兆的眼泪一下浇熄，无从发泄，只好手忙脚乱地稳住他。

　　“为什么……你不是他……”曲怀觞一边哭着一边抱住了他，千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让他扑了个满怀。他觉得自己才是有资格生气的那个，怎么反而该他安慰别人？

　　“你不是他……”

　　千叶传奇听他声音似乎冷静了些，垂下头正要看看他的情况，不想才低头，原本扶在胳膊上的手臂却揽上他的颈部，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贴住他的唇，熏得醉人。

　　气息一时乱了。

　　然而，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却完全没有自觉，刚刚才有力压下颈部的手臂软软的垂下，身体也无力地下滑，曲怀觞他，完全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