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传奇 第一部》月云霜曙

3、第 3 章

　　三

　　碧玄草堂的夏季格外绿，一眼望去全是绿色，郁郁葱葱。藤蔓植物搭成的碧瓦翠墙层层迭迭遮住阳光，格外凉爽。

　　他捧着水晶果盘，赤脚踏入竹屋，屋内正有一人午憩。

　　那人面朝里躺着，长长的白发散了一地，宽大的白袍笼在身上，露出一溜肩线。

　　他坐在那人身边，将果盘放在一旁，又从里面挑了颗又大又紫的葡萄，水灵灵得惹人谗，小心地剥开薄皮，倾身放在睡着的人唇边，花瓣样的嘴唇张开，把葡萄吃了。过了一会，吐出两粒籽在他手里。他把籽包好，放在一边，再去挑其它的水果。

　　那人始终没睁眼，他喂水果的时候可以看到长长的羽睫微微抖动，就像蝴蝶轻舞落在花枝。

　　他没喂了，便躺着看那人。从耳根到肩膀露出的少许肌肤似乎透出盈白的光，还有些花的香气。雪白的袍子绣着银色繁杂的花纹，在腰间收拢，有流畅的褶皱。腿是看不到的，只露出些趾头，粉白可爱。

　　一色的白，若加些红色，该是很艳丽的吧。他想，手指隔着薄绢划过臂膀，开了一溜艳丽的梅花。

　　那人开口：“吾身上若开红梅，好友恐怕要衰上三个月。”

　　他笑，手指弹了弹衣服，红梅凋落，换上三月粉色的桃花。

　　“耶，吾竟不知好友何时春心荡漾了。”

　　他将桃花一朵朵摘下，在掌心揉碎，片片花瓣洒落，飘在白绸上，甫一落下，便绽放成完整的花朵，刹时竹屋的四面长出无数桃枝，屋内一片粉红。白发人又叹了一句：“文人的情调，有时真是浪漫得无可救药。”

　　曲怀觞睁开眼，屋子里很黑，没有围绕的绿与粉红。他扭过头，见到千叶传奇正躺在自己身边。他似乎忆起来昨日里喝醉了，做了什么却全不清楚。又见着千叶躺在自己身边，心里突地一下，莫名有些惊慌。梦里的情景还清清楚楚，那白衣上落下的桃红，溢出无尽的春色。

　　他动了一下，坐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乱乱地皱成一团，还很完好，不由松了口气。

　　“你醒了。”

　　声音似乎是在耳边响起，曲怀觞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声音倒还算平稳：“伏龙昨日失态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不过……”千叶传奇看他极力表现得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兴起逗弄的念头：“你把吾错认为素还真，说了不少情话。”

　　身体彻底僵住了，硬梆梆蹦出三个字：“你骗吾。”

　　“哈，你说呢？”

　　曲怀觞终究是落荒而逃。

　　曲怀觞逃不到哪里去，他终于见着了他家贴心的小蘅芜，见着的时候差点扑上去痛哭。他心里记挂着昨晚的事，想来想去觉得千叶是他唬弄他，偏偏又不敢肯定。

　　如果真见着素还真，他免不了是要言语调戏一番，可若是说他对着素还真说了一箩筐情话……曲怀觞摸摸自己脖子，他还没那个胆子。

　　可是……千叶传奇真的很像他，长得一模一样不说，性格也像，只是千叶更狂傲些，还没他那么腹黑狡猾!曲怀觞躺在蘅芜的床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空中挥挥拳头。

　　千叶传奇可比素还真容易亲近多了。素还真看起来虽然容易温和又平易近人，可是总带着那么点疏离感，再亲近也总似隔了一层。他因智慧武功身份样样比别人高了一筹，是以就算他为人谦和有礼，也总免不了让人敬畏，就算他不那么想，也总是有距离的。

　　曲怀觞按按胸口，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就全放在素还真身上了，想想还真是绝望。

　　他转头看看忙东忙西不得闲的小书僮，蘅芜从小跟着他，名义是书僮，两人又如兄弟师徒，真是贴心得不能再贴心。

　　“蘅芜，你见过太阳之子，觉得他与素还真相比如何？”

　　“公子要问蘅芜问题就不能更坦率点吗？”

　　“呃……”曲怀觞委屈埋怨地看他一眼，贴心的小书僮就是不太给面子。他大叹了口气：“是伏龙的不对，那么请问蘅芜少爷，你觉得太阳之子与素还真像吗？”

　　“不像。”

　　“呃？”

　　蘅芜摸摸头发又摸摸眉毛：“白头发与黑头发像吗？白眉毛与黑眉毛像吗？”说完他歪着头看向曲怀觞：“两个人气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像了？”

　　“这嘛……”

　　蘅芜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蘅芜当然知道公子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太阳之子对公子来说太危险了。他对其他任何人来说都可能是安全的，唯独对公子来说太过危险。”

　　“因为他太像还真，而又不是素还真。”

　　曲怀觞不由沉默，其实他又怎会不知呢？只是啊……人有时就爱自欺欺人。他摇头笑笑，笑自己每每碰到感情的事便变得痴愚了。

　　“想不到此事我竟是不如小蘅芜通透了。”曲怀觞稍作思考，继续道：“我会注意与他的距离，不过日盲族的势力仍需继续关注，千叶传奇不似会愿意偏安一隅之人，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沉吟片刻，再稍作安排，吩咐蘅芜注意日盲族动向并保护好自己，便离开半壁山河动身前去找太史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