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月云霜曙

1、第 1 章

　　一

　　黑暗。

　　眼前是一片黑暗。

　　素还真睁开了眼，又马上闭上，眼前太黑，令人心惊肉跳。但他很快又睁开眼，慢慢地便能适应这黑暗。

　　他胸口的伤在疼，肋骨大概断了，稍一动作便扯得胸前生疼。

　　这黑暗里闷得很，也潮湿得很，仔细听，可以听到很细小的海浪声，若有若无。

　　他叹了口气。

　　失策啊。

　　魔魁提前蜕变成人形，致使功亏一篑，真是让人不甘心。不知道青阳子、黑白郎君他们是否还好。

　　他在怀里一摸，撇了下嘴。魔魁还真是小心，连瓶伤药也不给他留下。

　　这时，黑暗的空间里突然射入一道光线，素还真望去顿觉刺眼，不由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之后便听到“哐”地一声，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了。

　　有谁踢了一下他的脚。

　　“还活着呢，别装死了。”

　　素还真听到这声音，便是一怔，只是黑暗里没人看得到。他睁开眼，火把昏黄的光线不亮，却也刺眼，他微眯起眼看到那个人返身将手中的火把插进石墙上的凹槽。墨绿色的衣裳看起来倒像是黑色，走动间能看到袍下白色的裙边。

　　“想不到你素还真也有今日。”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冰冷的愉悦，似乎可以想象他勾起嘴角的样子，曾经，他常常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得到素还真的回应，他转过身正面对着他，便看见素还真正盯着他瞧，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怀念

　　非凡公子心中闪过一瞬愤恨。

　　“你还活着，真是令吾意外。”

　　素还真眼神动了动，但非凡公子却不再看得出他的心思。素还真往后靠在石壁上，终于开口：“你那么想杀吾，如今正是机会。”他的声音不似往常清亮温润，反而有些喑哑，令非凡公子怔了一怔。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似要从他平静的脸上读出什么来，可那人隐藏得太深，什么也看不到。

　　“吾不止一次建议魔魁杀了你以除后患，可是他不听。他既不愿杀你，吾便不会亲自动手，他是吾之祖父，吾不会违逆他，你暂时可以安心了。”

　　素还真闭上了眼睛。是啊，他不会亲自动手，却两次三番派杀手前来。嘴角勾起些许嘲讽的笑容，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彼此的信任不够，还是说……爱不够？他的精神有点儿恍惚起来，仿佛忆起前生往事，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久。

　　许久，素还真才问：“为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如果非凡公子不是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应，或许就会错过了。然而这三个字听在非凡耳中，却卷惊天怒涛，他一步冲到素还真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你竟然还敢问吾为什么！”

　　素还真睁开眼看着他，平静地又问了一声：“为什么？”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点理所当然的疑惑，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非凡公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他松开手，素还真一时无能着力，踉跄着退后几步靠在石壁上。

　　“你到现在还想骗吾，真的以为吾不敢杀你吗？”非凡公子的声音非常低沉，似乎略高一些的话，满腹的怒火就要爆发出来。素还真垂下眼，昏暗的光线下的脸上说不清是遗憾还是痛惜：“你不肯信我，你宁愿相信欧阳上智的话也不愿信我。”

　　“吾也想信你，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再信一次。”非凡公子的声音听来咬牙切齿：“吾当日信你换来的什么！吾不愿相信欧阳上智，可是他救了吾；吾宁可相信你，可是你却要至吾于死地。”

　　素还真叹息一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同样的谎话信过一次还会信第二次吗？”

　　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非凡公子都不会相信，素还真也不想再浪费唇舌。他胸口的伤又开始痛起来，于是他闭上眼睛顺着石壁慢慢滑坐在地上：“那你今日来是专程看我落魄的样子，目的达到了？”

　　非凡公子沉默一阵：“如果不是魔魁要见你，吾连你的样子也不想见。”

　　素还真苦笑，不知是为非凡对他的厌恶还是为魔魁的事。他勉强撑起身体扶着墙站起来，只这简单的动作便似牵扯到胸口的伤处，痛得他频频皱眉，可是他没有多言，只说：“带路。”非凡公子见他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犹豫一阵，吩咐狱卒架起他跟上，便毫不犹豫地离开海鲸岛阴暗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