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月云霜曙

2、第 2 章

　　二

　　一路沉默着，只能听到拖叠的脚步声。素还真被拖在后面，偶尔发出压抑的咳嗽。非凡公子没有转过身去看他一眼，只在前面走着，却时时被这细小的轻咳抓去全部注意力。他可以感觉到那人的眼光偶尔会扫过他的背后，这让他紧张无比，只能挺直背脊，不肯认输。

　　好不容易来到大殿，魔魁正在听取属下的战报，见到两人来只淡淡扫了一眼，倒是报告的魔人停了下来，等到魔魁的示意才继续说下去。

　　诸人一个个说完，魔魁才转向非凡公子与站在他身后的素还真。

　　“素还真，你可有后悔当日不愿投效于我，与我为敌反落至今日的败局？”

　　“素某棋差一着，没什么可后悔的。成王败寇，就算魔魁后悔，不顾当日诺言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魔魁冷哼一声，紧接着道：“本座一言九鼎，当日既然答应要留你一命，自然说话算数。”素还真从善如流，立即谢过魔魁。

　　非凡公子听得眉头紧皱。当初素还真化身樵老多次相助魔魁，魔魁有意收揽他却被他拒绝，樵老要求若有一天，魔魁展开扫荡行动的时候，看在他曾经相助的份上，将他留到最后一个，魔魁自然是答应了。此事他也知情，后来素还真在苦刑岩磨神剑，他多次建议魔魁杀了素还真以除后患，可魔魁心高气傲，就是不肯，还说就算神剑现世他也不惧。如今虽然魔界大胜，神剑也已到手，可素还真不除终是祸患。

　　只是现在魔魁又被素还真激得许下此诺，他不好拂了魔魁之意，只好暂时按捺，待私下里再与魔魁商议。

　　魔魁眼光在素还真身上转了一圈：“你既是我的奴隶，总该让你做些奴隶该做的事，方不负此身份。”这话说出来，殿上的众人都是一阵沉默，气氛立即诡异起来。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暗自叹息，只是众人都有一种同样的心思，便是好奇素还真会有怎样的回应。连非凡公子都想不到素还真此时会是什么反应，他往素还真望去，却见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

　　素还真沉默一阵，道：“还请魔魁示下。”他声调平顺，倒似再自然不过，众人面面相觑，皆拿不准他的心思。魔魁本意是想折辱他，可素还真表现得如此平静，一时还真不知要如何安置他，难道就让他在海鲸岛好生养伤？未免太过可笑。

　　“魔魁，海鲸岛一战我方大获全胜，中原正道已不足为虑，而凭玄都残余的薄弱势力更无力与我魔界大军相抗衡，不如派素还真为先锋，挟此势一举扫平玄都。”非凡公子建议。他知素还真原本就负伤沉重，此去玄都不如趁乱除之。素还真听闻他的建议，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他的计划。非凡公子眼色一沉，越发觉得此人不可留。

　　魔魁略一沉吟：“也好，素还真，本座就派你去扫平玄都余孽。”

　　素还真爽快应下，便自做准备去了。非凡公子趁机向魔魁谏言，素还真非除不可，魔魁不许，道：“我既承诺不取他性命，此事不要再提。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谓智谋不过蚍蜉，不堪一击。本座要让他看着，我是如何夺取这天下。”非凡公子见魔魁如此坚持，只好暗自叹息，心下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觅机除此祸患。

　　魔魁新胜，难免气傲，属下士兵也是士气高涨，素还真没费什么力气便夺取了玄都，龙阁梭罗等人逃走，他有意放他们生路，以牵制魔魁，也没有派人去追。魔魁入主玄都，杀了金魔旧部千余人，尸体堆积得埋尸的土坑都放不下。

　　素还真站在千尸坑前，心中百味杂陈。他与魔界是敌非友，魔界一向视他为大敌，他也以除除魔卫道为己任，而如今看着这堆积成山的尸骨，却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与本座作对的人便是如此下场。”

　　素还真一惊，赶紧转身，来的正是魔魁本人。素还真瞧他意气风发、面现得意之色，不由低叹：“以残暴的手段对待敌人，以严柯的态度对待部下，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

　　魔魁心情正好，也不在乎素还真泼他冷水，他如今也只能说说而已了。就如魔魁所言，巧舌如簧也好，智珠在握也好，在无可战胜的武力面前一切终究是虚话。

　　“你说到部下，本座倒想到一件事。”

　　“嗯？”

　　“你既是我的奴隶，是否也该称我一声‘主人’？”魔魁好整以暇，期待地看着素还真变脸。可是素还真再一次让他失望了，他只是略低下头，安安份份地唤了一声：“主人。”

　　“我欣赏你的隐忍，可有时太过隐忍也未免无趣。”魔魁伸手抬起素还真的下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非凡让我杀你，我拒绝了。”

　　“主人虽然拒绝，可非凡公子却未必死心。刚刚在玄都，素某就遭遇了一次刺杀，还以为魔魁心悔自己失言，不该放过素某，又不愿落人口实，所以暗派杀手呢。”

　　魔魁闻言皱眉，不一会又舒展开来：“如果连小小的杀手也应付不了，素还真也就不配是素还真了。”他顿了一顿，又道：“玄都既灭，本座给你找了份新差事，你回去便去厨房报道吧，玄都的厨房是要地，虽然不敢让你掌勺，砍砍柴什么的倒是十分合适。”

　　素还真叹气：“魔魁想要羞辱素还真，素还真又岂敢不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