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二部》月云霜曙

1、第 1 章

　　一

　　素还真系好腰带之后，俯身在悦兰芳额边印上一个吻，悦兰芳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就走了？”

　　素还真嗯了一声：“还有点事。”

　　两条光溜溜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搂住素还真贴在床边的大腿，懒洋洋哼了一声。

　　素还真失笑地握住他手臂将他提起来，两条手臂便滑到他的颈项上，素还真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吾再来看你。”

　　“嗯哼。”悦兰芳在他身上蹭了两下，打了个哈欠，终于心满意足地缩回被窝：“不送了。”

　　素还真也不多说，轻手轻脚出了门，回琉璃仙境去了。

　　到了家门口，便见屈世途在外扫地，时不时往上山的路口瞟上一眼，看到素还真回来，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你总算回来了。”

　　素还真惊异道：“素某何德何能能让天策真龙底下第一军师在门口迎接，真是受宠若惊。”屈世途被他呛到，脸上不自然地干笑两声：“素还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别再取笑我了。”也不想想他会去天策真龙手下谋生，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素还真自己安排的这么危险的计划，他只不过是照他的意思办而已——咳，只是稍微办得太好了点——结果每次见到他，素还真都要挤兑他两句，真是小心眼。

　　“怎么？有人在等吾？”素还真边走边问。

　　屈世途点了点头，忍不住嘴角上翘，却没说是谁。他心里暗自好奇，素还真见了那人会是什么模样？素还真好像看穿屈世途的想法，只是瞟他一眼，也索性不问是谁，反正见了就知道了。他继续往屋子里走，屈世途跟在后面也想看看他们两见面会是什么情景，素还真却突然转过身来：“好友啊，做事不可半途而废啊。”

　　什么半途而废？

　　屈世途正要问，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刚刚好将他才堆起来的枯叶卷起，吹散了一地，屈世途惨叫一声，不由咬牙切齿：“素还真！”

　　素还真摇头笑笑，并没有理睬，径自进了琉璃仙境的大门。

　　大堂里空无一人，素还真想了想，继续往里走去。转过长长的回廊，素还真猜测着来的会是谁？

　　看屈世途笑成那样，连他也不由好奇起来。

　　会是一页书前辈？还是照世明灯？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来不及再作猜测，已见着站在莲花池上凉亭中的人影，素还真一怔，那身影竟然是……

　　非凡公子！

　　仿佛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原本背对着他站的人转过身来，那优雅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支竹，竹叶在风中舒展开来，发出沙沙响声。

　　两人都没有动，隔着一池绿水，两两相望。

　　素还真先回过神来，他慢慢走向非凡公子，为增加美感而专门设计成弯弯曲曲的水上回廊将路程拉长，素还真一边走着一边理清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觉得心头一团乱麻。

　　“等了多久？”素还真问。

　　“不久。”非凡公子望了素还真一眼，眼神中十分平静，甚至显得温和，不像往日那般锋芒毕露。素还真看到他的眼神不由松了一口气，一直为他担忧的心终于放下。

　　“吾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素还真请非凡公子坐下，为两人倒了一杯茶，茶已经凉透，可见非凡公子所说的“不久”并不是实话，素还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并没有戳破他。

　　非凡公子轻轻一叹：“吾已找到天魔，可是天魔决心退隐，不再插手武林中的事，白无垢自然也追随他而去，魔界离乱至此，再难成气候，中原武林与魔界之间延续数百年的纷争终于结束了。”

　　素还真一怔，想起这么多年来那些纷纷扰扰，那些一一离去的同志与对手，也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吾回到了猜心园。”这话说完，非凡公子明显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若有空……可来看看吾。”

　　“嗯？”素还真眨眨眼，这个意思是……难不成真让莫召奴说中了？

　　非凡公子别过脸去：“当年的故人也就只剩下你了，空山无人，难免寂寥。”他顿了一顿，又说：“当然你若是顾虑莫召奴，那便当吾什么也没说。”

　　“非凡……”素还真走近了一些，忍不住伸手摸上非凡公子的脸颊。非凡公子的牺牲他自然知道，他不想再让他伤心，可是又不免自愧于用情不专，总是让爱自己的人难过。

　　非凡公子退了一步，仍是不肯看他：“吾并不是……”后面的话似乎说不下去，非凡公子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突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吾也不知道为何要来此受你的羞辱。”

　　听到他的话，素还真突然上前一步，从后面搂住非凡公子的腰将他抱在怀里。非凡公子不由浑身一颤，身体僵硬着不能动弹。

　　“这不是羞辱，吾能明白你的心。”

　　非凡公子双手紧紧握拳，一时情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来琉璃仙境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素还真能再接受他，或许，他只是来求得一个彻彻底底的结束。他甚至想象过，如果素还真对他说“抱歉”，他也并不会感到意外，他会若无其事地走出琉璃仙境，从今以后，两人回到各自的轨道，再也没有交集。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素还真却说他明白。只这一句话，便能让他放下自尊放下一切，就算仅是成为他生命中的一段过程。

　　“非凡……”素还真拍着他的背，无言地安慰着非凡公子。他能明了非凡公子来此说这些话，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是抛下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尊，这份心，素还真能感受到，他曾经拒绝过一次，如今再次面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第二次伤害他。

　　素还真抬起非凡公子的下巴，一个吻轻轻印在他唇上，这个吻太过温柔，令非凡公子不由自主摒住呼吸。不过轻轻触碰了一下，素还真便退开了，他看着非凡公子，见他清俊的脸上慢慢染上一层薄晕。

　　素还真弯下腰，手上用力，将非凡公子打横抱起来：“去我屋里？”非凡公子咬住下唇，伸手攀住他的肩膀，静静靠在他肩上，默许了他的作法。

　　素还真用脚踢开房门，进了屋，将非凡公子放在床上，才转身去关门。回过头来的时候，正见非凡公子侧着身，半支起身看着他，眼波潋滟，脉脉含情。素还真走到他身边，撩开覆盖在颊边的黑发，轻轻地嗅了上去，有股青草一般的香味，很淡。

　　【河蟹……】

　　两人正是忘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素还真动作顿了顿：“怎么了？”

　　非凡公子没听到声音，素还真却又说：“吾就来。”

　　“素还真……”非凡公子红着脸撑起一半身子，他推着素还真的手臂，觉得十分尴尬。

　　可是素还真却又靠在他耳边说：“你总不能让我这样出去吧？” 说着，又继续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