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二部》月云霜曙

7、第 7 章

　　七

　　眼前先是一片漆黑，没有光，崎路人不辩方向，只能听到似乎有人在叫他，他徇着声音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一点点光亮。

　　叫他的声音大了些，可以辩得出是素还真的声音，他于是继续走，又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令他觉得枯燥。没有累，只有无止尽的枯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然后，某一天，崎路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个时候，叶小钗正在为他净身，等到叶小钗意识到他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叶小钗先是愣了一愣，突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紧接着，照世明灯冲了进来。看到照世明灯，崎路人有些傻眼，本能地就去抓叶小钗的手。

　　叶小钗拍了拍紧紧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安抚他激动的情绪，照世明灯也明白崎路人的记忆尚留在久远之前，对他还有些误解，便没有走得太近：“崎路人，不必太过激动，照世明灯不是你的敌人。”

　　崎路人看了看叶小钗，又看了看照世明灯，并没有松手，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的记忆尚留在千邪洞，那时他正与鬼王棺跟业途灵打斗，他被鬼王棺所擒，之后……

　　崎路人想到后面，神色变了变，手中的力气陡然大了起来，他望向叶小钗：“素还真人呢？”

　　素还真一身伤痕地回到琉璃仙境，叫屈世途吓了一大跳。他身上看着吓人，精神倒似乎还好，叫屈世途晚些时候来给他上药之后，便溜到仙境后山上的温泉去沐浴。

　　屈世途一边准备着纱布、伤药之类的东西，一边猜测他去天岳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弄成这样回来。

　　东西准备好后，屈世途又摆了几样素还真爱吃的糕点，才要过去，却看见青阳子走了进来。青阳子见到他手上的东西，神色一变：“大哥怎么了？”

　　“鬼知道他怎么了，去一趟天岳弄得一身伤回来，现在正在后山温泉那呢。”

　　青阳子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吾去吧。”既然他这么说了，屈世途便也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他，一点也没多想。

　　话说上回青阳子从琉璃仙境回天地门后，情绪一直比较低落，虽然表面上看，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在了解他的人眼中，青阳子的反常之处可不止一点两点。其中的内情旋玑子知道一些，但不清楚，看到掌门这样，便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杂事接过来，不让众道子们去打扰他，青阳子竟一时闲了下来。

　　以性格而言，青阳子也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平静了几日便觉得那日自己的反应实在太过，素还真虽是委婉拒绝了他，两人兄弟情谊毕竟还在，总不致因这样的事就生分了，便想着再去见他一面，若能挽回一些，就如以往那般做一对知己兄弟也是不错的。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再度踏上琉璃仙境，想不到一进门就看到屈世途端着一托盘的伤药，立刻想到素还真出事了。

　　屈世途虽然语焉不详，看他样子，素还真也不像是出了大事，青阳子急冲冲地赶过去，走到半路上才想到这些，于是又有些犹豫，心里生出些害怕来。不过毕竟他不是那么懦弱的人，既然来了，便也不再去多想，安步往琉璃仙境那处温泉寻去。

　　素还真闭着眼，靠在温泉边上小憩。他身上的都是些小伤，早已没有流血，只有几处严重些的在温泉的浸润下溢出些血丝，也没有太在意。他回来的时候衣裳有些凌乱，半是因为跟四无君打斗所致，半却是因为……那事撕扯破的。

　　想到这，素还真略皱起眉，捧了一捧热水拍了拍脸颊，似是要拍去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脑海里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当时的情形……

　　那之后，素还真脑中有一阵的空白，他坐在一边，看着昏厥在地的四无君，脑子里除了“荒唐”就只剩下“荒唐”了。

　　这荒唐之余，素还真心里又难免升起了一股无力感。他跟四无君这样的身份立场，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叫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是好。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来，四无君已慢慢苏醒过来。他睁开眼，四下望了望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看到素还真的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向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只是在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因下身的不适而变了脸色。

　　素还真同样也变了脸色。

　　“你怎么样？”素还真干巴巴地问。

　　四无君揉了揉酸胀的腰：“还好。”

　　话题进行不下去。素还真尴尬地侧过脸去，半天吐出两个字来：“抱歉。”他听到四无君轻轻地笑了一声。

　　“抱歉两字大可不必，吾也学不来那小女子情态，哭着要你素贤人负责任——这责任怕你也负不起来。”

　　素还真脸上不由一红，接着便又听四无君说道：“我害你中毒，你也害我中毒，你帮我解了毒，我也帮你解了毒，就算是打平两不相欠吧。”四无君说的也算是个解决办法，素还真不吭声地默认了。

　　两人再休息了一会，便继续上路。素还真施在四无君身上的禁制既已没用，他也不再多此一举，两人以比之前快了近一倍的速度迅速前进。

　　之后的事倒是正常无比，就像是正常的两个处于敌对立场的人暂时合作该有的样子，偶尔彼此帮助，偶尔互相下绊，四无君要找的军符是找着了，却被素还真劈成了两半，素还真除此之外倒也没别的收获，两人气氛算得上“融洽”地于地道口分手，各自分道扬镳。

　　素还真这边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回忆地道里的事，另一边四无君也在侍女的伺候下沐浴。他身上留有情事的痕迹，倒不惧于人看。虽然兵符被毁已无用处，但那事他已另有计划，兵符不兵符的倒也就无所谓了，而跟素还真的情事虽忆起的不多，但毕竟身体上的愉悦，令得他的心情委实不错。

　　照理说，被人这样算计，即便对方是他向来尊敬的天岳之主，正常人也多少该有些不快，不过既然对方是素还真，也不算辱没了他，是以四无君也没太在意。倒是素还真当时那表情，令他想起来倒觉得有些好笑。

　　他笑着听过绝烨关于天外南海的报道，下了命令——将天外南海的局势搅得更乱一些，这样，素还真才会心甘情愿跳下这个陷阱啊。

　　素还真迷迷糊糊地回忆着，一天下来发生那么多事，终究是有些累，便趴在池边睡着了。直到屈世途把他摇醒。素还真掬水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你来得可真慢。”

　　“你小子就会支使我，刚刚青阳子过来，你怎么不支使他去。”

　　素还真一愣：“青阳子来过了？”

　　屈世途惊奇道：“当然，这些伤药还是他帮我拿来的，”他指了指放在池边的木托，看素还真表情是真不知道，也觉得奇怪：“我还以为他为你包扎，想着不用来了，结果没一会他就下去叫我上来，原来你不知道？”

　　素还真摇摇头：“大概是睡着了，二弟也不叫醒我。”然后，他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屈世途见他伸出一只手去摸后背，视线跟着转了过去，便瞧见素还真颈侧的齿痕，跟虽然被头发遮了一半，隐约仍能见着。注意到这里，屈世途接着又瞧见遍布在素还真背后的抓痕，脸上不由得精彩起来。

　　屈世途作势要掀开他头发看清楚：“你这是从哪招惹来的小野猫？可真是……啧啧。”

　　素还真黑了一张脸，拍开他不规矩的手。青阳子八成也是见到了，才会气得连招都不打一声就走。想到这，素还真脑袋不由开始隐隐作疼。他揉了揉额角：“好友，收起你的好奇心，就让吾清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