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柳剪

7、第 7 章

　　冷思媞很少跟外祖母发脾气，冷思媞从小跟她就亲近，后来跟母亲不合更是依赖外祖母，连姓氏也是随了她的。
　　此刻面对她的犹豫不决冷思媞又想到了母亲对于父亲三缄其口的态度，这让她有种十分悲凉的愤怒，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外祖母这么恐惧去违背与母亲的约定，难道这个男人就十恶不赦到如此的地步么？
　　转念又一想，果真是他盗走了母亲的骨灰，那么这个人又能高大到哪里去呢？
　　冷思媞突然沉默了。
　　她突然搞不明白自己是要找他还是要找她的骨灰了。她矛盾得希望借此得到关于他的线索但又不希望他真的就是盗走母亲骨灰的小心眼又恶毒的贼。
　　外祖母见冷思媞低头不语也觉得为难。劝解两句：“他不是那样的人。”
　　冷思媞十分感激外祖母这样说，但这同时意味着她在这里得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了。冷思媞握握外祖母的手，起身离开了。
　　外祖母站在窗前看冷思媞上车发动车子开走，默默的擦眼泪，喃喃的自语，紫柒啊，你留给我一个难题啊。

　　冷思媞回到家接着翻开母亲的手稿，毫无头绪，心烦意乱，她突然觉得母亲有些可笑，从她记事起她的感情生活就是一片空白，可她却编织了这么多情深意浓的爱情故事给人看，赚取大把读者眼泪。
　　她翻开母亲一本书的扉页，上面有她的照片，大概那时还十分年轻，仍旧是白衣素素，眼神半带着倦意，冷思媞端详了一会，心下感叹自己并未继承太多母亲身上的优雅，多数时候她倒像个舞刀弄剑的骑士，只是她没有自己的马，也没有锋利的宝剑，更没有需要誓死效忠的人。
　　冷思媞微微觉得有些凉意，加了件外衣，天色发暗，看看表才知道疏忽一天已经过去了，开了小台灯接着看。
　　她突然发觉有些异样。
　　她将那扉页上的照片拿到等下细看，发现在母亲面前的杯子的反光里能看到一张脸，正对着母亲笑。而冷思媞再细看的时候发觉母亲虽然有倦意但是嘴角确实微微上翘的，只是她掩饰的极好不细看便不会发觉罢了。
　　冷思媞细细回想，母亲的朋友并不多，她在写作圈子里常被人赞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是她生性孤僻不喜欢跟人结成小团体也不喜欢混迹所谓的各种圈子，除了写作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照顾冷思媞日常起居，养花种草是她的强项，人跟植物接触多了就更缺乏社交技巧，好在她天分使然，所以也真的不需要费心经营。
　　冷思媞忽然对这杯子反光中的脸十分感兴趣，直觉告诉她这有可能是个除了外祖母之外知道母亲最多的人。
　　冷思媞又在书封面上找到了当时这本书的出版社没有电话，只有个地址，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不在。
　　冷思媞上网查了一通，没什么头绪，拨通了马路的电话。
　　“消失一天，老肖问你来着。”马路声音倒不像他说的那么焦急，他了解冷思媞，平白无故她不会旷工也不会迟到。“怎么？刑队那边有消息？我说你啊，别什么大新闻都自己私吞好不好？”
　　冷思媞点头，虽然马路看不见她还是惯性的诚恳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地方，我知道你认识人多交情广。”
　　马路嘿嘿一笑，欣然接受冷思媞的赞誉，不禁有点飘飘然，“什么地方让我们冷大记者这么感兴趣。”
　　“一个出版社。”冷思媞抱了地址，“我在网上查到的信息有限，八成这地方老早就不在了，所以找你帮忙。”
　　“嘿呦，你就直接说找人不就完了，绕这么大一圈子。”马路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就算找到人可能也已经不在了，都快七十岁了，万一得个老年痴呆……”马路自觉说得有点丧气又安慰道，“反正我尽量吧，你自己也多找找，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嗯。”冷思媞挂了电话又回到灯前打量那张照片。
　　母亲年轻时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正想着，任莉娜的电话就打过来，任莉娜声调高，一着急就更高了两个吊门，隔着电话刺的冷思媞不由皱眉。
　　“冷思媞，你还没和我说你今天急三活四的干什么去了！老娘就那么被你晾在那破地方一脸迷茫！你要怎么补偿我！”任莉娜根本不给冷思媞开口的机会，一口气问了诸多问题倒又像是不很期待答案。
　　冷思媞等她讲完了，慢悠悠的淡定的会问她：“你只是对我怎么补偿你感兴趣吧？”
　　任莉娜笑笑：“总之你要补偿我！”
　　冷思媞想起来那包包答应要送的还没买到手，便知道任莉娜意有所指了。
　　“我听人说最近库奇的店来了新品……”
　　“那是旧账了！”任莉娜并不跟冷思媞客气。“今天的要另外做补偿！”
　　冷思媞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个女人对男人付账的东西从来不感兴趣，倒是跟自己丁是丁卯是卯的算得无比清楚，感叹道：“你对欺负无产阶级就这么有兴趣？”
　　任莉娜笑开了：“你还无产阶级？那无产阶级不成乞丐了？你不觉得脸红么冷大小姐！”
　　冷思媞笑笑：“大萝卜脸，不红不白。”
　　“我才不管你什么脸呢，总之……”任莉娜顿了顿，“我今晚没地方住了，你先把我接回去再说。”
　　冷思媞扑哧笑了，心说白天她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想让自己收留她，不成想自己把她给丢下了，这会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厚脸皮打来的吧，“任莉娜啊任莉娜，你就死鸭子嘴硬！”冷思媞骂她，“痛痛快快求个人能掉肉么？”
　　任莉娜被冷思媞说得没了脾气，却还不想服输：“怎么着，住你那是你的荣幸，别人想让我去我还不肯呢。”
　　冷思媞淡淡的说：“那好，请您也让出租车荣幸一回，打车自己过来吧，我累了。”
　　任莉娜见冷思媞不动心，吃了瘪央求道：“冷思媞，你怎么这样！”
　　“任莉娜你该学学怎么求人的，撒娇的本领平日里一定不少练啊怎么跟我就这么不客气？”冷思媞继续逗她，却是真的不想去接她。
　　任莉娜没法，只得同意：“帮我烧点洗澡水总可以吧。别睡着了，记得给我开门啊。”
　　冷思媞嗯了一声，对方挂断了。
　　冷思媞起身去烧洗澡水，又从抽屉里找了套睡衣枕套出来，冷思媞虽然跟任莉娜算是最好的朋友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洁癖，打算让任莉娜睡长沙发。
　　冷思媞小时候朋友就不多，因为母亲的关系她很少请同学到家里玩，在学校也没人知道大作家苏紫柒是她的妈妈，家长会都是她模仿母亲的笔迹签名敷衍过去，实在不行就让外祖母救场，冷思媞成绩一般表现一般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所以家长会缺席从来也没引起过老师们的注意，只当是真的没时间。
　　苏紫柒也就真的没有问过冷思媞这些事情，冷思媞也真的就慢慢觉得她大概真的不关心自己，这种事情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可她不是忙外面就是在家闷头写作，对这些从来不闻不问。
　　冷思媞小升初那会冷思媞就为了离开她偷偷报考了离家稍远点的私立中学，那时候对苏紫柒来说学费并不是问题，可是最终苏紫柒还是没有同意。
　　她记得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紫柒那天，苏紫柒正在给她的花剪枝，冷思媞穿着天蓝色校服裙子，留着厚厚的刘海都贴在额头上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把这个消息跟她说完等着她回答。
　　为了让这个要求显得合理她还例举了诸多好处，并保证在学校用功读书。
　　母亲放下剪刀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突然对冷思媞说，“思媞，你真的这么想要离开妈妈么。”
　　她问得非常轻，很怕冷思媞回答，冷思媞不知道自己轻易就被她看穿，怔怔的看着她没说话。
　　大概冷思媞是真的畏惧她的，反正最后她跟她说：“那我不去了。”
　　母亲点点头，拿起剪刀接着剪枝，没有再多说什么，冷思媞记得她转身前最后那个表情，倦倦的但是隐约带着笑意，这会想到这里冷思媞才觉得，那表情跟那张照片上的如出一辙。
　　冷思媞心头对那个神秘人物的兴趣又加重了几分。
　　但是这些却对眼下的情况没什么帮助，她尚且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给刑队，找骨灰真的如同大海捞针。
　　一片茫然。
　　任莉娜按动门铃几时出现打断了冷思媞的思绪，一开门她就扑倒在冷思媞怀里撒娇道：“累死我了，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你可要好好犒赏我！”
　　冷思媞一脸困惑，任莉娜直奔浴室，嘴上还不停的说：“等下再和你说。”

　　冷思媞并不当真，她了解任莉娜一向喜欢夸张，告诉她睡衣在沙发上，就进了房间先睡了。
　　她并不想跟任莉娜分享这些事情，又没力气掩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只是母亲那张脸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