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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张伯伯笑着打量冷思媞,印象里苏紫柒说过这个名字,只是那时候她应该跟她一个姓,姓苏。似乎窥见了些什么,眼前这个女子与她母亲有着明显的不同。
      倒像是有些像她书里某个人物。利落干练眼睛里有爬山虎的暗影,风尘仆仆从未知的过去穿行而来,坐在他面前,有太多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
      冷思媞也打量着张伯伯。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声如洪钟因为从事的工作的关系又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喜欢茶的人大都有故事的沧桑感,冷思媞猜他不会有太多故事,他只是知道了太多别人的故事,母亲的故事。
      “我没有在葬礼上看见您。”冷思媞淡淡的说。出席的人并不多,都是家属,朋友几乎无法联络,也只是事后才向外界告知了母亲的离开。
      “在报纸上看到的时候难过了一下,又觉得是必然。”张伯伯有些遗憾的说,“我跟紫柒也有很多年不联络了。”
      “当年因为你妈妈我可是被很多编辑眼红过。”张伯伯想起当年又笑笑,“你妈妈这个人特别固执,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认准的人也是。从第一本书到最后一本书,我跟紫柒……”说道这里他突然哑了声音,好像被这中间厚重的时间突然击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惊讶只有感激。
      冷思媞点点头,“她只穿白色。”
      张伯伯点点头,“是啊,我再也没见过什么人比她更适合白色,再也没有什么人比她穿得更好看。”
      冷思媞笑笑,母亲的成功也许有一点是因为她的优雅与漂亮吧。同样有才华的人若是生的貌美大概都会惹人多看两眼,何况母亲才气不是同期里其它女作家能企及的。冷思媞忽然有小小的羡慕,像母亲这样的女人,即便故去很久也依然会有人记得她吧。而她的故去给她做了个完美的定格,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谜题与猜想。
      冷思媞拿出那本书,指着扉页上的照片问:“这张照片是母亲年轻时候的吧,张伯伯可还记得是谁拍下来的么?”
      张伯伯拿过去,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半天,摇摇头:“紫柒的照片都是私人拍摄,我只是问她要一张,放在书中,她就给了这一张,也只有这么一张,后来再问她要,她便推脱没时间照相不肯放书里了。你也知道,你母亲有多固执吧,她说没有就一定是没有了。”
      冷思媞叹气,看来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模糊的脸总是让冷思媞放不下。
      冷思媞又指着那张脸问:“这人看上去应该跟母亲很熟络,张伯伯认得她么?”
      张伯伯笑笑,又取了放大镜,看完笑笑摇头:“大概是老糊涂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只是那时候是她出书以前拍的一张照片,我那时候还不认识紫柒,对她周围的人也不甚了解。”张伯伯看出冷思媞的失落,笑笑抱歉,“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扑了个空。”
      冷思媞也附和着笑笑,“我作为她的女儿对她真的一无所知。”
      张伯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翻书架的角落,又拉开柜子找了半天,拿出一摞发黄还有些焦黑的书稿递给冷思媞。
      “不知道有没有用,我也没看过。只是不忍心它们被烧掉。”张伯伯笑笑,“你要是不来大概就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一块入土了。”
      冷思媞接过来小心的翻开,字迹清秀确实是母亲的笔迹。只是到底写了什么,又为什么要烧掉呢。
      张伯伯看出冷思媞的疑惑:“我那天也是碰巧去取她新书的稿子,发觉她在烧东西就去抢,要知道苏紫柒写的东西要是烧掉了是全体读者的遗憾呐。”
      冷思媞觉得这话多少有点夸张,可能是太私密了不想公开吧。看了两眼却发觉写的并不是日记或者散文一类的东西,倒像是不连贯的残篇。
      “我只抢救了其中一部分,还有的已经烧成黑灰了,你母亲为这个还跟我吵了一架,我们合作这么多年,那是唯一的一次,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非要保护那些书稿不可。”
      冷思媞试着想象这两个优雅的不分上下的人吵架时会是什么情景,不禁笑笑,母亲发起脾气来其实也是静静的,张伯伯那么欣赏母亲就算被母亲骂了也会当时就原谅她吧。
      “我带着那些被烧焦的书稿就那么离开了,完全忘记自己是去干什么的,好像上天特意安排我去拯救这一堆我看不懂的书稿一样。”张伯伯说着笑笑,大概是又想起年轻时候的样子,摇摇头笑自己当时的固执与莽撞,“我走了之后有点不安,怕你妈妈一气之下就不跟我合作了,把新书交给别人做。但是又不想低头,折腾了一个星期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老了好几岁,像毛头小伙子失恋了一样。”
      冷思媞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个人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冷思媞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大概年轻时对母亲一定是有着爱慕之心的吧,不然怎么会珍惜她到这种程度。
      “哎呀,”张伯伯拍拍自己后脑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一把年纪还为老不尊的。”
      小保姆听见笑声进来添水,瞄了冷思媞好几眼,又羞羞答答的出去了。
      冷思媞耸耸肩膀,算是自我解嘲。
      张伯伯似乎看出点什么,笑着道:“我们家小英眼光不错。”
      “张伯伯你别拿我开心了,”冷思媞有些抱怨的说,“我老是被误认成男人。高中就一堆女同学给我写情书……”
      张伯伯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才收了笑声说:“那她们眼光真的不错嘛。”
      冷思媞被张伯伯弄得很不好意思,不过她早就习惯被误会成男人了。
      “你还真是跟紫柒很不一样。”张伯伯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浅浅喝了一口,“她永远白衣黑发笑得不远不近,谜一样。”
      冷思媞点头,母亲真的就像一个谜,不是黑色的潜藏无尽那种谜,而是白色,摆明了告诉你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却不容小觑。
      两个人不由得沉默了好一阵。
      “那后来呢?”冷思媞知道母亲可不是大度的人,她尚记得母亲因为跟舅爷爷家的小姨闹得不愉快三年没联系,最后要不是小姨结婚来找她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理小姨。那时候冷思媞还小,不懂母亲因为什么不理小姨,只记得小姨领着未来小姨夫来求母亲的原谅,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姨哭了,小姨夫很心疼的帮着说好话,母亲只是淡淡的坐在一边,递纸巾,最后送他们离开。
      小姨婚礼那天看见母亲白衣素素的坐在娘家亲戚桌边忍不住眼圈泛红。那天小姨给了冷思媞一个红包。母亲一向不许冷思媞收红包,可是那天冷思媞习惯性的拒绝的时候母亲却说,拿着吧。
      小姨抱抱冷思媞,喃喃的说了一句,我们的思媞啊。
      冷思媞收住思绪等着张伯伯的下文。
      张伯伯搓搓手,有点得意的说:“我没想到你母亲把写好的书稿给我邮寄过来,我当时真是开心的要上赤道上跑一圈了。我就厚着脸皮去跟她道歉,她那个人,老是淡淡的,也没说别的,只是我们都不再提那天的事情了,我也知趣的把那些稿子收好压了箱底,之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合作。”
      “后来有天她突然跟我说,写了这么多年,够了,不写了。我挺遗憾。但是知道她既然做了决定就肯定是想清楚了,也不劝她。那时候我已经做了很多年,在圈中小有名气,想找我合作的人很多,我挑了几个还算不错的继续做下去,直到退休。”
      冷思媞叹息一声想起后来母亲只抄经文。再也不写书了,可那时她已经走出去太远,偶尔回去两个人也没什么话可交流,渐渐冷思媞也就借口自己忙不怎么回去了。这些想起来让冷思媞觉得很愧疚,自己并没有想过她那时已经那么老了。而自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叛逃里长成了一个大人。也许在冷思媞心里会永远存留一个六岁的小人儿等着母亲走过来拥抱她带她回家,给她煮馄饨吃。只是现在只剩下了她与这小人儿相依为命,在没有机会等到母亲的拥抱了。不由得有些黯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暗下来了。冷思媞只觉得意犹未尽,张伯伯大概是有些累了,小英进来问晚饭要不要多煮一些。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让你认识认识我的家人。”张伯伯笑笑。
      冷思媞笑笑婉拒了,她并不喜欢跟太多人一起吃完饭,也不习惯这种场面,张伯伯也不勉强,冷思媞起身告辞,张伯伯让小英代送。
      “有空就来坐坐吧。”张伯伯临了说。
      冷思媞点头但是心里明白大概再见面就不太容易了,回忆旧事旧人尤其是交情深的往往耗人,需要时间消化。人若老了先老的是心,皮肤头发都只是表面,心老只是一瞬间。若心老了就不能常常回忆。
      带着母亲的书稿开车回去,马路打电话问她情况如何,冷思媞简短的说:“无功而返。”
      马路哼了一声:“又骗我,什么都没有你还会坐一天?老实交待,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这么八卦了。”冷思媞特意把“这种”两个字加重了。

      “简单来说,我只对你冷思媞感兴趣的事情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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